怕她知道这才是幻境,却觉得比起现实里的一切,这更像是她认识的荆沉玉该做的事。
恍恍惚惚间,眼前的画面变换,她身子晃了一下,重重靠在椅背上。
她从幻境里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能看见与她距离很近的荆沉玉,他也随着她再次经历了那场幻境,原来这就是他怕的事情,原来这就是他的恐惧——他怕她死。怕和她一起死。
昭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嫣红的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看见了。”
先开口的是荆沉玉。
“这样的画面,每天都会在我脑海中重演。”
昭昭抿起唇。
“一开始我觉得自己不该怕这些。再后来我发现,我的确怕面对这些,因我知道。”
荆沉玉走到昭昭身后,好像两人不这样四目相对,就能更平稳地说出后面的话。
“因我知道,这的确是我本来想要做的事。”
昭昭不可思议地望向身后。
荆沉玉捂住了她的眼睛。
“我无数次想过杀了你,真的渡过这个劫,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
“我最擅长的便是挥剑杀人,我无数次想要那么做,却又无数次放弃。”
昭昭心好像被人揪住,怎么都放不开,呼吸都困难了。
有微凉的手落在背后,妥帖地替她平复呼吸。
“我想过自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一直都知道。”
正如幻境里的荆沉玉说的那样,他竟然对她产生感情了,这简直罪无可赦,不可原谅,他应该杀了她,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使命,可若是没有这场幻境,没有莫家遭遇的一切,他可能还做得到,但有了这场幻境,当他真的一次一次经历这些之后,他已经做不到了。
昭昭觉得,她可能还要感谢莫家主来这么一遭,否则今日荆沉玉会选择什么,不言而喻。
“我死了你也会死。”他还在说,声音很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如在心上割一刀,“长久地看着这场幻境,我已经没办法让你死,那我便不能让自己死。”
“我就只能看着你。看着看着,也想让你看看我。”
昭昭身子战栗了一下,他清清冷冷俯瞰众生的模样出现在她脑海中,那样一个睥睨天下一心向道,永远理智永远绝情的人,今日说了太多不似他该说的话。
太不可思议了,昭昭一时分辨不清刚才是幻境还是现在才是。
他放开了捂着昭昭眼睛的手,回到她面前,任由她看着自己。
那样高山之雪般不可亵渎的仙君,被她亲眼看着逐渐坠落,这种感情很难形容,就觉得,她可能再也无法用以前那种心态面对他了。
“你现在看起来很不理智,很不冷静,这些话你说了以后怕是要后悔。”
她紧抿着嘴角,语气低迷,不自觉带上了些刻薄,不知道是想刺激谁。
荆沉玉并不介意她的态度,他决定的事自来无可改变,不管从前还是现在。
他回答她的语气那样认真郑重,一丝不苟。
“走到今日这一步,我无冲动,也不会后悔,我一直很冷静,很理智。”
他说:“我很清醒地知道,过去我想要什么,现在又想要什么。”
气氛太微妙了,昭昭面对他鲜少有现在这样的情绪,她一言难尽,不知该说些什么,像有什么负担一样,站起来想走,但荆沉玉就在正面,他不让开,她走不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
他一直直视她,未曾再移开视线,这样直白的目光,倒让昭昭不敢看他。
“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没有了。”
昭昭试图推开他,他道袍宽大,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她的手陷进他的道袍里,像陷入了云朵之中,一片柔软后,是他肌理的触感,她如被烫到般收回了手。
“你让开,我要出去。”
荆沉玉静默片刻,侧身让开,昭昭快步跑到门口,正要迈出去,听见他再次开口。
“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昭昭一愣,回眸:“什么话?”
“……”荆沉玉沉默着,只是看她。
昭昭顿时响起,她说过,只要她告诉自己他在镜花水月里看到了什么,她就心疼他。
他虽然说了不需要她拿什么来交换,但那是她主动承诺的。
昭昭睁大了眼睛,眉如墨画的剑君笔直立在那,云淡风轻行止从容的模样,却是在等着你去“心疼”。她心好像被人狠狠戳了一下,又酸又涨,她很不安,实在不想要这种感觉,咬了一下唇,头也不回地跑了。
荆沉玉看着空荡荡的门边,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像冰雕一般。
天色黑了又亮,江家围了曲春昼的客院,要他交出江善音,江家主宅因此一片喧闹。
荆沉玉这时才再次动了。
昭昭离开许久,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