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孩这回终于告诉了他,她说:“我、我叫格桑……”
“格桑?有一种花就叫格桑,格桑这两个字在元戎语中代表着幸福吉祥,是个好名字啊。”韦承之笑着说。
格桑却说:“不、不好……”
韦承之:“为什么?”
格桑又不说话了。
韦承之捋了捋须,没再多问,他又打了个哆嗦,这冰天雪地的,他实在有点受不住,便道:“格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家、家在……”格桑支吾了一会儿,说不出个结果。
“我找不到了……”她沮丧地说。
“没事,回头我帮你找。”韦承之安慰道,“我们先去找个避风的地方吧,外面太冷了。”
“好……”格桑同意了。
韦承之将手递给她,她忐忐忑忑地将自己小小的手掌搭到韦承之宽厚的手掌上,一开始还有些不安,但感受到那股父亲般温暖的暖意后,她又慢慢放松下来。
到底只是个孩子啊。韦承之想道,刚刚还那样警惕不安,因为一个木雕玩具便选择了相信他。
他拉着她的手,两人一大一小,慢悠悠的走在城内的街道上,若非城外杀声震天,简直像是父女在逛街。
韦承之边走边同她说着话,这个不断循环的噩梦大人都那样害怕,那么小的孩子被卷进来,大抵也害怕的不行,他试着安抚她,告诉她守城的人很厉害,城外那些坏人打不进来。
格桑一直没吭声,此刻却突然说:“他、他们不、不是坏人……”
韦承之一怔,他正要询问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他下意识的将格桑抱进怀里,紧紧护着,他同时看向身后,就见到满地的尘烟,像是某种信仰的倒塌,那约有千斤重的城门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有人惊恐的朝这边跑,边跑边喊:“守城的人死光了!元戎人杀进来了!”
韦承之神色一变:“侯爷……”
他想要去城门察看,但是又想到怀中的格桑,犹豫间,就见元戎铁骑已经冲进了城中,便如一片黑压压吞没一切的阴云。
他再顾不得其他,连忙带着格桑找地方躲藏。
马蹄在街道上疾驰,百姓们惊慌逃窜,城中到处都是哭喊声,然后,这些哭喊声又一个个消失。
百姓像是羊羔一样被肆意地屠戮,谢云澜到底还是没守住,这一回,他们败了。
守城的军士已经死光了,他是最后一个。
可他一个人已经无力再阻止这汹涌而来的元戎大军,他驾着马,边战边退。
他不为自己苟活,他只是想,让沈凡不要受死亡之苦。
可他注定无路可逃,就像他这数日来一直被困在这个梦境中一样,涯州城没有出口。
百姓们接连被屠杀后,城中慢慢只剩他一个。
一支箭矢射穿他的肩膀,谢云澜闷哼一声,从马上栽下。
追击他的骑兵队伍紧随而至,谢云澜粗喘着,将箭矢砍断,任其根部埋在自己的血肉中,他蹒跚着想要继续朝前跑。
可又有箭矢射中他,这回是膝盖。
他跪到地上,已经无法再移动。
他听到长刀拖在地上的摩擦声,是那把黑金宽背狼首刀。
谢云澜口中溢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他受了太多伤,致命的,不致命的,便是元戎人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已然走至绝路,逃无可逃,在长刀斩下他的首级前,谢云澜趴在地上,用自己这最后的血肉之躯,护着胸口藏着的奶猫。
奶猫干净的白色毛发被染成了红色,他从谢云澜衣服里钻了出来,谢云澜想把他再按回去,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这么做,只能任由奶猫离开他的保护范围。
他蹲坐在谢云澜脸前,低头看着对方渐渐涣散的瞳孔,他试着用爪子去碰了碰对方,谢云澜不再给他任何的回应。
风雪落在他的毛发上,不会再有那样温暖的怀抱为他遮挡。
奶猫的尾巴渐渐不晃了。
拖着长刀的黑甲骑兵来到谢云澜的尸体前,那冰冷的铁面盯着地面上还未冷却的身体,像是想彻底了结对方,他举起长刀。
可他没能砍下去。
奶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黑甲骑兵面前出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他的容貌像是世间最无暇的美玉,清雅俊秀,漂亮到难以用语言描绘,他的神情则如同这漫天风雪,冰冷淡漠,好似并不因这凡人的死去有任何的触动,就像他曾经,千万次,亿万次目睹生死的轮转一样。
可梦境中突然燃起火焰,黑甲骑兵们永远无法被摧毁的铁甲在此刻被一种难以形容的伟力所碾碎,他们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然后是城镇,是风雪,就连天幕都开始燃烧。
像是一幅被焚烧的画卷,世界边际出现烧焦后的卷曲痕迹,再然后,整个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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