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如果第一时间赶到,或许还有些办法。不过看你这一身伤,就算第一时间赶到了,也要先处理这些伤口。早些年便见过被北胡细作袭击的人,刀法诡异,简直是凌迟一般的酷刑,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正给钱小乙治疗的便是于家请来的医师,张华,已经是古稀之年,但看外表至少年轻十来岁,是元国有名的道医。
“说起来,你是天生有缺么?”张华突然问道。
钱小乙摇头。
“那就奇怪了?”
钱小乙却想到了苏家的经历,也不隐瞒。闻言张华恍然大悟,继而说道,“这小玄子果然惹出祸来。”
这下却是钱小乙好奇了,“先生还是明大夫的师傅?”
“机缘巧合罢了,当年他与妹妹孤苦伶仃,我有意收他为徒。我是个道医,先道后医。小玄子不信道,只想学些医术。我也随他去了。临别本想送他一卦,却是卦象不明,老道便不许他对外说出师承来。如你所说,他虽然离经叛道,或许开创了先河也未可知。”
“小乙不懂医术,不过我和苏云既然活着,想来也说明他的研究可行。”
张华看了看钱小乙,“你虽然说的委婉,我也听出来了,他在事前并未征求你的意见。这等九死一生的事情,你不怨恨么?”
钱小乙点头,“自然是怨恨的。可我毕竟活着,而且能救下苏云,我也很开心。”
“小子,老道已经决定不再收徒了,眼下却想为你破例一次。老道一生,世人皆爱我的医术,可我最爱的,却是我信奉的道。你的心境,很适合传承我的道。可惜了,我既决定不再收徒,便不再收徒。名声在外,实乃道之累赘。不过我此次回到清江,便是准备入山修行。你若是厌倦了尘世,不妨来雾山一同听雨。”
钱小乙拜谢。
张华不日便告辞了,钱小乙的伤很重,可是治疗起来却不需要多么高明的医师。
钱小乙始终保持着平静,这叫所有人感到惊讶。
他本是个健壮的人,如今勉强坐着轮椅,胸膛和手臂都瘪下去,被割掉的肉不知道何时能够长回来,脸上刀痕交错,旁人初见,只道是爬出炼狱的魔鬼。
可是这魔鬼总是微笑着和所有人说话,他的眼神一如既往。
“钱先生,我见你总是望着窗外,可是想去外面走走?”
来人是于家小管事,幼时便到于家做事,赐名于福,他自己觉得就是“遇福”,很喜欢这个名字。钱小乙倒不喜欢这个谐音法,莫名成了“遇伏”。
钱小乙的确很想去外面走走,离开房间,离开县衙,不过以他的身体,怕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整日呆着确实闷得很,我来安排。”
于福说着就要离开,钱小乙连忙叫住,“于管事,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老爷让我过来,不就是为钱先生做这些事吗?”
钱小乙好笑,“于管事,不用如此。且说了,以我如今的状态,你反要劝诫我,好好在屋内养伤才是。”
于福闻言却笑,“这你可想错了。我们老爷、老太爷,那都是性情中人,他们遇上先生的情况,必然是要事随人愿的,心情好了,伤势自然好的也快。”
钱小乙是被抬着出门的,正式来接他时,于福反复确认,终于找来四个抬轿的好手,愣是可以让轿子没有一点起伏,轿子上的人,只以为是坐在椅子上没动。
于福亲自带路,一行人直接出了城,绕到郊外,直奔那青山绿水,直奔那飞花烂漫。
“这群山县山脉纵横,但真正值得一看的名山景观却少有,也只有寻常草木,差强人意。”于福见钱小乙出了汗,示意到一旁阴处歇息。
“太劳驾诸位了。”钱小乙看着大汗淋漓的众人,忍不住再次道歉。
众人只是笑笑,跟着于福同样称呼钱小乙为先生,“先生不用客气,就先生这点分量,平日里我们一个人扛着飞跑都不在话下,何况于管事给的报酬,我倒想多来几日呢!”
钱小乙笑笑,又对于福说,“于管事,这之后你便回去复命吧。我这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要调养着……”
不等钱小乙说完,“先生何必客气,正因为要调养,身边才要有人伺候不是。再说了,我若是丢下先生回去,老爷非把我逐出于府不可。”
“这?”钱小乙想了想,“便由我书信一封,向于老爷解释清楚。”
于福说道,“先生何苦矫情,你如今的伤势,果然身边无人,可怎么办呢?”
钱小乙黯然,他可以无视形体的痛苦与丑陋,但对于脚不能行,他心中其实压抑得很。
他思索着自己的未来,如此境地,他又能归于何处呢?
“于管事,给我说说于家和徐家的事情吧?”
早些年,不仅仅是徐幼子的父亲徐源立志从军,与他交好的于靖同样志在马背,甚至徐源的成名战,于靖也是参与者。
只是于家已经是元国朝堂上文官的执牛耳者,权利考量下于靖只好听从家族的安排,实则成了徐源最重要的支持者。
徐源的军功逐渐显著,元国这一时期也逐渐改变以往与北胡分分合合的姻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