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钱小乙就看见学堂的老先生在扛东西。
曲镇没什么人读书,但学堂却是由全镇养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些柴米油盐过来。
这时候老先生就有一个怪癖,绝不让人进门,而是让对方把货物留下,十年了,他老人家都是亲力亲为。
钱小乙能够理解,老先生是把一辈子都献给了读书的人,可惜最后落魄于此,讽刺的是定居在一个没有人认为读书是出路的地方。
寻常时候,曲镇的人也是想学就来,想走就走,所谓学堂,大抵一个曲镇人识字启蒙和休闲的场所。
“先生,不让他们进来,小乙帮你总没问题吧?”钱小乙上去搭手。
“小乙啊,在外面,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吧?”老先生情绪很好,开口也就没了之乎者也。
“的确没见过。哪怕是穷山僻壤,不说是读书人了,像我这种半吊子,他们也发自内心的尊敬。如果有机会,他们是千方百计想读书的。”
“呵呵,谁说不是呢?曲镇人啊,奇了(liao)怪了(liao)啊!”老人家佝偻着,但一步一步走的挺稳。
“老先生,为什么没想过离开呢?”钱小乙好奇地问道。
“怎么没想过,可是老头我还能去哪里呢?再说了,这里的人虽然不喜欢读书,但对我也不错。我晕倒在曲镇门口的时候,是他们救了我。我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他们就让我在这儿盖了学堂。从一开始,不是他们嫌弃我,而是他们迁就我。况且纵使风气使然,也总有一两个圣贤的追随者,能让他们走出曲镇,我已经很满足了。”
老先生平日里总是对镇上的少年郎们各种抱怨,可此刻的语气却如此慈祥。
钱小乙想了想,“先生,其实,如今外面乱的很,像曲镇这样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不也挺好吗?”
“听说了,曲镇消息灵通着呢!外面,乱的很,所以才更应该有读书人站出来,不然,大家糊里糊涂的闹,会出事儿的。”
老先生突然说道,钱小乙知道那样的目光便是经书里的家国天下。仔细想想,他遇见的读书人里,似乎都有这样的情怀,苏卓,还有那个调皮捣蛋的黎澈。
早餐是老先生亲自做的,钱小乙想帮手,可自从第一次主动献殷勤过后,老先生坚决不让钱小乙进厨房。
老先生很挑剔,是真正如经上记载的: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
“先生,今天的课是你来上还是我来上?”钱小乙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今天不讲课了。老夫我要出门一趟,若是有人过来,你就随便给他们讲讲你一路的见闻吧!”
钱小乙这才意识到,今天的老先生实在反常。一早就兴趣挺好,更是说出不开课的话来。
然后老先生就走了,还是有人过来,几个小孩。
“咦,今天只有小乙叔吗?小乙叔,讲个故事吧!”
“别想了,就算只有小乙叔,他也得照老先生的安排讲课啊。”
“不过嘛。小乙叔,可以用更简单的故事来讲那些经典吗?”
钱小乙示意众人不用进房间,“今天先生开恩,教我不用讲课。天气很好,我们就在这院子里聊聊天如何?”
“好啊,先生英明,小乙叔英明。”孩子们雀跃。
不用刻意去将,小孩子自然把问题引到钱小乙的经历上来。
钱小乙也不尽说自己的事,也问着众人的家长里短和曲镇的奇闻异事,最后还打听其老先生的事来。
这不打听不知道,原来这老先生在曲镇的百姓眼中,其实是挺有威名的一个人。
这却叫钱小乙感到不解,曲镇的风气使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发自内心地尊敬老先生呢?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虽然我也觉得跟老先生读书没有用,但是书上有些故事也挺好听啊,而且爸妈也说了,要尊敬老先生。”
钱小乙只好见怪不怪,不去深究,又讲起小孩子愿意听的故事来。
过了中午,小孩子们便回家吃饭,钱小乙也习惯了,明白下午这些孩子便不会再来。
一天过去,出门的老先生却始终没有回来。
钱小乙不免有些担心,却又不知道往何处去寻。
等到夜色降临,才有人传回消息,“老先生还要耽误一些时日,这些日子学堂就交由钱小乙代为打理。”
打理学堂不是什么难事,钱小乙却隐约觉得不妥,梦里曲镇的错乱的房子,更像是看不见出路的丛林了。
难得有镇上的大人们前来,钱小乙便向众人打听老先生的往事。
“哦,原来你只是流浪至此啊?还以为你是老先生家里的人呢?”镇上的人说道。
“家里?可我听先生说,他是流落至此,被你们所救啊!”钱小乙愈发不解,愈发好奇。
“那的确是事实。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个平常老书生。哪晓得是个烫手山芋,跑到我们这个不爱读书的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