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袖口中,从里头拿出两张藏起的黄金面具递过去。
一张是普通的黄金面具。
一张侧面则有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火焰纹路。
她低声问:“皇叔便是明月夜的主人吗?”
摄政王抬手接过,坦然承认:“是。”
随着这一字落下,明月夜中的血腥杀戮似又重新回到眼前。
李羡鱼握紧了自己的袖缘,面色愈发苍白。
“皇叔,您为什么要建立明月夜这样的地方。您为什么要——”
谋逆两个字,她终究是无法出口。
摄政王道:“为了银子。”
李羡鱼轻愣了愣。
她慢慢抬起湿润的羽睫:“皇叔很缺银子吗?”
她想,要是她早知道便好。
她一定会努力凑给皇叔。
“缺。”
摄政王道:“赈灾,修河堤,兴水利,筹军备,哪样不需要银子。”
他浓眉皱起,鹰眸沉沉:“本王不去想法子让那些一毛不拔的权贵们掏钱,难道,还指望着你那没用的父皇?”
“等他喝完酒,睡完女人,建完宫殿,想起来给受饿受冻的百姓,穿不起甲胄的战士拨银子的时候。这些人早死绝了!”
李羡鱼怔住。
她愣立稍顷,似是从这些话里,找到了为皇叔脱罪的希望。
她抬起眸来,小心翼翼地问:“皇叔,其实您并不是想谋反的是吗?是父皇误会了您?”
她试图想从皇叔那听到。
这只是一场误会。
是临渊误会了他,是父皇误会了他。
摄政王注视着她,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蓦地抚掌,大笑出声。
在这般阴冷的石室中,他的笑声格外爽朗,像是在笑她的天真,也像是在笑曾经一腔热血,赤心报国的自己。
“嘉宁,你的影卫,没有给你看从明月夜中取走的账册吗?”
摄政王神情冷静,亲自让她认清现实:“最初的明月夜并不是这般。不过是个寻常的地下比武场罢了。只是这些年来,养兵,屯粮草,买军备,明月夜里赚得银子,渐渐不够填这个窟窿。便也唯有,另谋他法!”
只是未曾想,最终不过是成也明月夜,败也明月夜。
最后让皇帝倒戈的,便是明月夜中存放着的账册。
李羡鱼听他亲口承认,却仍旧是本能地摇头:“皇叔,您已经是大玥最尊贵的摄政王了。为何还非要走上那条路。”
摄政王毫不避讳:“居于人下久了,总会想着更进一步。”
更何况,坐在王座上的,还是那样一名昏聩的皇帝。
他的鹰眸骤寒,语声也转厉:“更何况,本王不反?谁来反?指望心慈手软的东宫去弑父么?还是——便这样看着,大玥开国皇帝打下的基业,就这般在你父皇手中毁尽!”
李羡鱼像是被这般冷厉而直白的话语重击,面色愈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摄政王见此,便也不欲多言。
便只是重新阖目,皱眉对她挥手,冷声道:“话已问完,便赶紧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羡鱼却没有挪步。
她的面色苍白,指尖却不由自主地轻握住自己腕间垂落的那串红珊瑚手串。
珊瑚珠微凉而光润,令她想起那名给她雕琢手串的少年。
他还未寻到自己的家人。
李羡鱼艰难启唇:“嘉宁还有一件事想问皇叔。”
她低声:“皇叔,您知道临渊的身世吗?”
摄政王猛地抬眼看向她,眸光比方才更为凌厉。
“嘉宁,你越界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他语声落,不待李羡鱼再启唇,便厉喝出声:“金吾卫何在!”
这雷霆般的一声,令守在走道上的金吾卫张皇而回。
摄政王厉声:“还不送公主回去!”
这名金吾卫是他曾经的旧部。
摄政王这一声怒喝,金吾卫便是浑身一震,像是刹那间忘了身处何地,仿佛如今还在军中,而眼前仍是那名军法严明,惮赫千里的主帅。
他眉心发汗,不敢耽搁。立时箭步上前,向李羡鱼比手:“公主请回!”
李羡鱼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宗人府,回到自己的披香殿中的。
在她的认知中,在她十五年所受的教导中。
谋逆必定是错的。
是被写进大玥律里,不可饶恕的大罪。
可是。
难道让百姓们饥寒交迫,将士们穿不起甲胄,让公主们像是礼物一样,被送到邻国去。便是对的吗?
她答不上来。
她心神不宁地走过廊庑,迈步进了自己的寝殿。
暖意铺面而来。
李羡鱼的思绪回笼。
她拢着自己身上还带着寒气的斗篷,轻抬起羽睫。
这个时节,殿内还未烧地龙。
只是临渊提前替她将熏炉点好,放在了槅扇前不远处。
暖意袭人。
临渊立在熏炉前。
他换了件干净的武袍,身上还带着沐浴后淡淡的皂角香气。
李羡鱼回过神来,轻轻唤了声:“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