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整个崔府如蒙了一层寒霜,大夫人和二夫人那边听闻了消息,纷纷拘束自己的儿女不要外出,担心触了霉头。
自打程娇儿成了崔奕的通房后,二夫人就对她恨之入骨,早先还当崔奕是真心想提拔自己的儿子,如今瞧着,原来崔奕把崔朔撵走,是因为程娇儿这个祸害。
“到底是个狐媚子,把一家子男人勾引得团团转,哼,也好,让老太太去治她。”二夫人捏着袖子骂了几句才解气,韩嬷嬷在一旁半声不吭。
正德院一共十来个婆子丫头,簇拥着老太太,举着火把来到了清晖园。
清晖园静谧如斯,暮色沉沉如云雾一般笼罩上下,唯有门口那一盏晕黄的瓦盖灯,仿佛在黑夜里撕开一道亮光。
老太太灰漆漆的眸子冷冷注视着那一抹光亮,眼底渐渐蓄起浓浓阴鸷。
德全听到动静,领着人笑眯眯迎来了门口。
“哟,怎么惊动了您呢?”
老太太冷扫了一眼地面,地上干干净净的,还残留着水珠儿,空气里却萦绕着一股血腥气,时刻提醒着她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她唇角勾出一抹极冷的笑容,寒声问道,
“不知道老身能不能进这清晖园?”
“那自然是能进的,您请。”德全笑着打了个手势。
老太太缓缓入内,目光犀利扫了清晖园小厮一眼,仿佛在寻找谁是陈佑。
最后看到一个相貌清秀,神色冰冷,有着一股漠视之色的少年,才定定望了他少许。
那神情,老太太很熟悉,像极了崔奕少时。
“是你杀的人?”她眸光阴冷入刀。
陈佑平静行礼,“是她们触犯了家规。”
“哼!”
老太太怒极,在德全的引领下,入了书房西侧的待客室。
她拄着拐杖一坐下,便冷声吩咐,
“去把程娇儿叫过来。”
德全虽有心拦,却没有拦的理由,他深深看了一眼门口的陈佑,朝他摆了摆手。
陈佑将程娇儿叫了来。
程娇儿换了一件素色的杭绸薄褙,被絮儿搀扶着,缓缓踏入待客室,跪在地上给老太太行礼,
“奴婢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并没有立即吭声,而是狠狠瞪了程娇儿许久,面前这个贱丫头着实太可恶了,居然敢对崔绪动手,胆大包天!
她不想跟程娇儿说话,只是将凛冽的目光朝德全投去,
“她以下犯上,是死罪,我要带走她,你可有话说?”
德全面色平静回道,“老太太,其一,她是侯爷的人,还得侯爷回来做主,第二,是二老爷想侵犯她在先,娇儿为了自保,不算过错。”
“放肆,她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有资格自保?”老太太面色铁青。
德全轻轻一笑,从容回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奴婢,她是侯爷的娇妾,她之所以动手,是为了保全侯爷的体面,保全崔家的体面,您身为崔家老夫人,得明白这里头的轻重!”
老太太神色一变,好狡猾的老东西,把这上升到了崔奕和崔绪之间的矛盾。
这么一说,仿佛能给程娇儿脱罪。
“好啊,真不错。那我就在这里等崔奕回来,看他怎么说。”
德全并不着急,反而叫人给老太太上茶。
老太太慢条斯理喝着茶,任由程娇儿跪着,程娇儿膝盖疼得发酸。
不多时,廊下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俊挺巍峨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崔奕穿着宽大庄重的官服,眸色深沉,如冬日里凛冽的寒风。
老太太对上他那双深若寒潭的眸子,心下微微一紧,下意识紧了紧袖子。
这么多年,崔奕这个崔家嫡子,给她的震慑力非同小可。
随着那沉稳脚步踏入,凉风被裹挟入内,程娇儿打了个寒颤。
崔奕并没有理会老太太,而是先伸出手,亲自将程娇儿给扶了起来。
“娇儿。”
“侯爷!”
程娇儿楚楚可怜拽着他的袖子,一双水杏眼布满了水光,湿漉漉望着他,
崔奕心下募的一软,眸底似冰雪交融,轻声安抚她,“没事。”随后将她往身后一带,彻底护在后面。
“您这么晚了,怎么来了这里。”他稍稍行了礼。
老太太将他刚刚那番动作看在眼里,怒在心里,皮笑肉不笑道,
“奕儿,你好歹也是当今宰相,乃百官之表率,私下却将一个通房惯得无法无天,成何体统?你就不怕御史状告?”
崔奕神色波澜不惊,“我未曾娶妻,身边只她一人伺候,自是如珠似玉疼着,何错之有?”
“那她以下犯上,你也护着?你就不担心明日有御史弹劾,说你纵容自己的通房殴打自己的亲哥哥?”老太太眼若寒刀。
崔奕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起来,那抹笑极轻,渗着一股凉寒,“您这话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我那好兄长如何就被一个通房给打了?偏偏还打不过,这不是图增笑柄么!”
老太太瞳孔一缩,气得胸口发赌,原来他有恃无恐,笃定他们不敢把这件事传出去,丢崔绪的人。
老太太捏着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