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离宫, 将朝政交由大王处置,还给大王留下了三位臣子以辅政。
她之所以敢离开尚京一年之久,自然是因为这三位臣子可靠, 对她忠心耿耿。赫连诛年纪还小, 就算老成又怎么样?他在尚京可以算是毫无根基。
一年的时间, 他来不及上手朝政,更来不及建立起多么大的、足够与自己对抗的力量, 太后自己花费了好些年才做到这件事情, 所以她很放心地就离开了。
赫连诛当然知道自己的劣势,也知道一年的时间对他而言十分宝贵。所以太后离宫的当天下午, 他就在大德宫召见了这三位大臣。
当然不是显摆, 迫不及待地摆弄自己来之不易的权力。
那是小孩子的做法,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久一点,也没有关系。
他坐在桌案前,摩挲着放在左手边的白玉印玺, 侧目看着,神色晦暗。
随后乌兰在门外通传:“大王, 胡哲瀚大人、绥定将军, 还有大巫都到了。”
几十年前, 先王在庄仙的辅佐下, 对鏖兀上下进行了改制, 官制就是其中一项。废鏖兀旧制, 设三省六部。
但是先王唯独保留了一个职位,大巫。
这是鏖兀的信仰所在, 基本每个村落, 都会有一个巫师的职位。统率整个鏖兀、占卜国运、主持每年祭祀的巫师, 便是大巫。
旁人从来不敢直称大巫的名讳,只喊他大巫。
乌兰打开殿门,请三位大臣进去。
这还是三位大臣头一回与大王见面,从前他们都是去万安宫与太后见面的。
头一回,不知道这位大王的脾气秉性如何,况且这位大王被太后压制了这么久,恐怕积攒了好几年的怨气。他们既要忠于太后,又要在大王面前周旋,实在是不容易。
故此,他们第一次面对赫连诛,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大巫犹是。
他心里清楚,其他两个文臣武将,与赫连诛都没有过直接的冲突,可是他有。
赫连诛即位之时,“不可近女”的批语,就是从大巫嘴里说出来的。
当时太后不愿意让大王娶后妃,否则等大王一开窍,可能就会有后代。到时候她要再抓着朝政大权不放,就难以服众。
于是太后花大笔钱财收买了大巫,让他在大王的即位仪式上,当众说出这个批语,彻底断了赫连诛纳妃生子的路。
朝中众臣对大巫的批语深信不疑。
赫连诛身边的人都是男子,是因为这条批语,一年前与梁国和亲,“和亲公主”需要男子而不是女子,也是因为这个批语。
所以这个批语,直接影响了赫连诛的前半辈子,还可能影响他一辈子。
大巫不确定赫连诛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记恨他,心中更加惶恐。
他走进殿中,抬起头,看了一眼赫连诛。
赫连诛也才十四岁,生得高大,身形与寻常十七八岁的少年相似。肤色略黑,已经长开了,眉眼已经带了些凌厉的模样。一双眼睛也是漆黑的,目光阴恻恻的,教人不敢直视。
大巫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低下头去。
他实在是心虚极了。
三位大臣在殿中央站定,向大王行礼,大巫再抬起头时,却看见赫连诛又换了一副笑脸。
他几乎怀疑刚才是自己看错了,刚才那个阴恻恻的表情。
赫连诛笑起来还有几分稚气:“三位大人免礼,请坐。”
下首三张桌案、三个软垫,三个人在位置上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赫连诛就又开了口:“母亲刚走,我就召见三位大人,是有些着急了。”
三个人忙道:“不敢,不敢。”
赫连诛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实在是我心中惶恐,才想着尽早召见三位大人。从前朝政都由母亲处置,我从未亲政,现在这些事情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我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
三个大臣又不敢附和,只能扯着嘴角笑笑。
“所以我想着,这一年,朝政还是全权交由三位大人处置,我对这些事情,确实一窍不通。”
三人对视一眼,虽然分辨不清他是在说客套话,还是在说真心话,总归不能就这样答应下来。
他们连忙起身站到殿中,行礼道:“大王不可,大王是鏖兀的大王,大王亲政,是鏖兀百姓的福气,怎能由臣等越俎代庖?”
“我是真心的。”赫连诛上前,一个一个把他们扶起来,“我上午翻了翻奏折,实在是看不懂,不知道该如何批复。我在溪原念了这么多年书,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比不上三位大人在朝中主事多年。朝政上的事情,还是全权交由三位大人处理,母亲信任三位大人,我当然也信任母亲的眼光。”
他们三位哪里敢应?尽管他们就是这样想的,最好大王什么事都别做,他们好好做事,等着太后回来就好了。
几番客气假意的推辞之后,赫连诛才和他们说定,先空一个月出来,让他们先主事,自己再看看奏折,学一学。
说定这件事情之后,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三个大臣走出大德宫时,赫连诛正拿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