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不好也行。能靠演戏吃上饭就行了。”
这样一来二去,算是成了一起上夜校的朋友,阮翎最早住在一家书店深处租的单间里,那家书店江枝北经常去,所以也会去找找他。阮翎也说给她做饭,拿小屋里的电饭锅做过煲仔饭,小锅里煎了荷包蛋,江枝北买了本阿城的《棋王》
,正在给他念知青煮蛇吃的段落。
有时候也练练英文对话,说一说心上的电影。
江枝北爱好不多,她平时只是去爬爬山,练练搏击,阮翎就会请他去看电影。
其实那些电影门票都不贵,但江枝北时常开车来搬点水果或者是请他出去吃饭来还他。
阮翎过的确实拮据,面子让他想要推脱,但江枝北如常的态度又让他推脱不了。
一直这样到了过年,江枝北还问他回不回家过年。
阮翎摇头:“还是不回去了。我爸现在接了个工程,顾不上管我,我妈回老家过年了,我俄语不好,随她回去也没意思。”
江枝北毕竟家就是在北京,她从年二十八就没再来找他了。
他在家里也不想挪窝,直到年三十才出门,但他没有一个人在北京过年的经历,不知道年三十基本农贸市场就不开门了,街上饭店也没有几家开的,地铁关门比平时还早。大雪纷纷,有些大酒楼倒是还霓虹闪耀,显然是有些人家在外吃年夜饭。路上湿滑难走,他来北京之后,第一次知道这个城市能这么寂静人少。
阮翎记得屋里应该还剩两包方便面,唉,想买个烤肠都不行,回去煮面吃吧。
他绕回书店,书店其实已经不营业了,留了个侧门给他,他甩着侧门的钥匙往回走,就看到一个人影倚着书店的玻璃门站着。
门口还停着一辆摩托车。
阮翎忽然先是一阵狂喜,他路上就在想,要是江枝北来找他就好了,说不定真的是她!
他跑了两步,却又冷静下来。他这一年惊喜太多失望太多,起起伏伏太多,对他来说,江枝北这个不近不远的朋友,终于成为了他生活里“日常”的东西。
他不想再惊喜再失望了。
人家自家过年,怎么会过来跟他过年。
他走近几步,那人一头柔顺的短发,裹着黑色白格的围巾,穿着皮质大衣戴着双同样黑色的皮手套,姿势优雅的在那儿靠着,下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一双眼睛似乎在看他。
距离还远,他没看清,就看到那人站直身体,扯了下围巾露出下巴,不耐道:“你干嘛跑了两步又停下来,不知道快点吗,我都要冻死了。”
阮翎瞪大眼睛。
江枝北冻得鼻尖通红,点墨似的眼睛在路灯下瞪着他。
在这座空旷的城市里瞪着他。
阮翎忘了自己怎么走过去的,他忽然觉得大雪变慢,一块块从她们俩之间荡下来,慢悠悠的给他看她的时间,他恍惚间已经走到了江枝北旁边。
江枝北摘下手套揣进大衣兜里:“我还给你带了酸菜,我爸妈家里的阿姨也是东北人,会做酸菜炖白肉,还做了血肠。我就觉得你估计也馋家乡菜了。还给你带过来。在摩托车座下头呢,应该还没凉。”
阮翎伸出手去,一把抱住她。
江枝北的个头和脑袋,一下子没入他臂弯里。
他像个要勒死她的歹徒。
江枝北浑身僵硬,没有动,呼吸都停了。
阮翎低下头去,脸贴在她落了雪的头顶,开口道:
“呜哇哇哇不愧是兄弟还记得我想吃血肠啊啊啊!!”
江枝北提膝就想往他腿间打去:“你他妈放手。”
阮翎嘴上聒噪,心里柔软,江枝北这个脾气,能给他占便宜的时间可不多,趁这会儿多搂一下总没坏处。
江枝北拿着半袋子血肠,阮翎连锅端着半锅酸菜白肉,俩人脚上互踢互踹,一路打打闹闹的进了屋。
又是狭窄的小屋,又是熟悉的电饭锅。
阮翎把那两包方便面煮了,加了两个荷包蛋,屋里四处飘香。
江枝北把头发拢一拢,熟悉的像是回自己宿舍,把外套脱下来挂着,旧玻璃窗上结满了水雾。她从外套口袋里拿了三盒摔炮和呲花,说:“一会儿到12点我们就点这个。哎,幸好你这儿没电视,我真也不愿意看春晚。”
阮翎一愣:“你要在这儿守夜?不回家么?”
江枝北:“我家里不热闹。我妈不太舒服早早就睡了,我爸出任务了,明儿早上我回家去贴春联包饺子就行。哎,你要不要上我家拜年去。”
阮翎心里乐,面上客气:“不合适吧。”
江枝北:“那就算了。”
她是真的直。
阮翎:“不合适也要去,要不然家里多不热闹。我过去给你妈表演个倒立顶大缸,让她也乐呵乐呵。”
江枝北笑的不行。
俩人酣畅淋漓的嗦了面吃了酸菜,江枝北不知道是不是看他最近瘦了,那一锅酸菜下头,盖着好几层煮的肥而不腻的白肉,她还推说自己不爱吃。
阮翎:“我这是要管理自己的身材。”
江枝北:“你太瘦了不好看。胖一点的时候,笑起来,这里有个小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