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周的谈判桌上僵持起来。
晋王,楚王都在朝南的台阶上,舒一身礼服直裾,辛翳穿衣却胡闹的像是在藐视这个谈判的场合,他绣着孔雀羽毛的衣摆都快垂下台阶了,他动手饮了杯水,微微扯动衣摆,衣摆上的金线闪的下头群臣花了眼。他人在那儿靠着凭几,坐的歪斜,望着下头的地图懒懒道:“邯郸没的商量,我想你也没贪心到要与我争邯郸的地步。”
要是能拥有邯郸自然是最好的。
但舒心知,楚国在冬春靠着黄河周围的战役消耗了赵国大部分的军力,又是正面迎战主力,没有楚国,就算是赵国怎么虎落平阳,晋国也灭不了它。她也知道邯郸与大梁是黄河南北两岸遥遥对视的两座大城,是楚国战略中重要的一步,她就算开口要邯郸也不可能要到。
舒点头:“没说要邯郸,可谁人都知道这些年北部受灾严重,楚国只把北部的地区分给晋国又是什么意思?”
辛翳手搭在膝盖上:“赵国虽说国土广袤,但邯郸以北横向的国土,就占了赵国的四分之三,靠近黄河附近的国土不过四分之一。谁都想要这四分之一,分你晋国这四分之一的三成,又将从秦国北部到旧燕国的几乎都给了你,就算是甜头少了些,你却拥有赵国剩下国土的七成以上,你还觉得不满么?”
辛翳敲了敲桌子:“我楚占了邯郸却不要你交出紧邻邯郸且战略关键的上党,这已经是给面子了。”
这口气实在让人火大,师泷忍不住讥讽道:“你楚已经当天下都是楚国了么?上党本就是晋国土地,哈啊什么叫交出上党?”
辛翳跟晋国的大臣都没什么接触,但这师泷还算有些小名气的,但他的那点小名气能传进辛翳耳朵里,还是因为荀南河出使晋国后,师泷写了篇字字珠玑,美词罗列的文章来描述那场会面——
再加上师泷相貌不错,在列国也有美名流传,甚至还有些人将他与荀君并称列国美君子。
那篇天花乱坠的文章里,辛翳不认识的字儿都能占了二成,比楚辞写的还不顺嘴,旁人夸先生,他心里是又得意又不爽,自然也小心眼子的把这个人记住了。
最近这段时间才有些偶尔的见面,面上无视师泷,心里却忍不住嗤笑:又老又丑,个子还没他高,这人也算的上美君子,那怪不得他这张脸能吓死那群没见识的北方佬。要是这个男人都被称美,他都不屑于再用美这个字了。
师泷哪里知道,高高在上仿佛眼珠子都不往下转的楚王,还将他暗自贬低一番。
这会儿他开口,楚王托腮转脸,仿佛听不见他说话似的。
舒被南河劝了好几回,脾气也在一次次艰难的容忍下越来越好了——
她现在已经发现了规律,关于楚王某些看似蔑视或者无法理解的行为,你只要用小孩的想法套用就好。
一是幸好他也不常闹脾气,关键时候还拎得清。二就是毕竟他是楚王……他就算有些幼稚的举动,也有一大群人忍不住心里给他解说,内心惶恐,胡思乱想,越来越觉得楚王不愧是楚王,就是如此霸道冷峻——
舒道:“要从版图上来算,这七成中又有多少是能耕种,能居住的呢?赵国为何南下,还不是大雪封山的时候,大批人在北部活不下去了。你给了我一块儿到了冬日又是没法让人住的地方,不能住人的地方,也算是疆土?楚国养的了一大批流民,可晋国如果再接收大片不富饶的土壤,还有上头的流民,国内必定艰难。”
在谈判中,辛翳才不管她是不是南河的大姨子小姨子,他道:“可若是今年没有白灾大雪么?从雁门、代郡,到燕国武阳,不都是城池村落么?让你拿七成的版图,也是因为楚国没打算往北走的那么远,你得了大片的土地,如果来年风调雨顺,温暖异常,那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再说了有多少能耐吃多少饭,你们晋国总共派出了多少兵力?是,我承认秦璧也是关键,但你平心而论,楚国做的有不合适么?”
他真也有一张利嘴。
谈判桌上,如果不是意见坚定的人,怕是很容易被对方所说的情感、道理所说服,甚至心里还仿佛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还说不定得了便宜”,最后被别人掌控,反而忘了自己最早要坚持的东西。
下头的群臣议论纷纷,舒却不为所动:“从羊肠坂到共县为一线,贯穿赵国东西,以西归晋国,以东归楚国。既然楚王觉得北方来年会风调雨顺,成为宝地,那不分您一半就显得我太贪了。”
辛翳可不想要赵国北部,这与他心里的战略有关。
南河对大局一向掌控很准确,当初也是她坚决要求他率先攻下巴蜀建造江堰,巴蜀日后成为了给楚国供血供粮的关键。而这次,她对于北方与西方来的侵略十分忧心。她也认为未来几年北方都会不得安宁,匈奴与贵霜进攻的势头与手段,也比以往更血腥。
辛翳知道自己虽然能接收赵国大量骑兵,但他手下没有能够率领北部骑兵的将领,他在北方根基也不够稳,完全没到了能够抵御外敌的地步。
既然如此,不如把北方一线全让给晋国,让晋国去应对那些胡人北狄。
以过往赵国与匈奴打的艰难的战役来看,晋国应对贵霜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