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也只能作罢,摆了摆手:“不用担心孤,让乐莜去准备,我还可以坐车,我们着日回曲沃。”
众军官喏,躬身退出去,师泷也往外走去,就看到军医端着药锅进来了。
军医将药锅放在屋内的小炉上温着,为晋王盛到小碗中递上。
晋王端不动药碗,微微抬下巴,军医跪在榻边,正要喂他服药。
师泷走出帐外,忽然止住了脚步,脸上现出几分疑心的神色,他回头望了一眼帐帘,犹豫再三,对主帐外四个士兵挥手道:“你们陪我进去一趟。”
晋王斜倚在榻上,木勺正要递到嘴边,师泷却忽然从帐外回来,身后跟着四个士兵。
晋王正要开口,师泷却二话不说,猛地拔出头上银簪,披头散发走上前去。
师泷:“失礼了。就算是我多疑,也请大君不要责备我。”
他将那银簪插入汤药之中,浸了两秒拿出,只见银簪变色,晋王与他尽是脸色一凛!
晋王吃力的抬起手来,一下打翻那碗药!
四个士兵连忙上来按住那军医,师泷勃然大怒,扣住军医的下巴就将汤药灌入他口中。
只见得那军医又惊又俱,师泷紧紧扣着他下巴不许他咬牙,药汤流的脖子上全是,却也没少灌进他肚子里。不停地抠嗓子眼想要吐出来,一把抱住师泷的腿,开始哆嗦着假笑起来,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了——
那军医正拼命的张着嘴想要喊出什么字节,在晋王与师泷冷冷的目光中,他黑紫色的鼻血流了出来。
而后,军医陡然弯下腰去,拼命干呕起来,吐出许多黄水,身子痉挛着面朝下昏迷了过去。
师泷并袖站在一旁,冷冷道:“下毒?倒是也铤而走险了。若是下的好,擦去鼻血和秽物,昏迷后怕是看起来与伤口恶化差不了多少。可南姬和她的仆从还在军中,他真的是不害怕被看出来啊。或许说,他还打算下毒成功了之后,对南姬下手?“
晋王抬起头来:“你是说——”
师泷神色复杂,蹙着眉,有些沉痛又有些替自己委屈:“对于这些事,我没什么好说的,请南姬的仆从亲自来在帐中煎药吧。”
晋王声音颤抖:“你认为是白矢?!”
师泷微微转头,对那四个士兵道:“你们去外帐候着。”
晋王双手发抖,脸色惨白,师泷这才抬袖跪在脚踏上:“看来是公子白矢知道我昨夜来了,他知道我支持太子舒,昨夜我又留在帐中劝了您好一会儿,今天早上他要来见您,您就没见他。他一定觉得是我说服了您。可那份告书却还在史官手中,他要是杀了你呢,那份告书就是您的遗嘱了。”
晋王惊出了满身的冷汗。
师泷也脸色难看,他让刚刚的变故惊出满后背的冷汗:“其实,您回朝后,不只是我,世族宗亲一定会逼迫您,王后也可能与魏国联系,楚国还会虎视眈眈,您仔细思索之后,十有八九是不会立白矢为太子的。那么说来,白矢离储位最近的时候,就是今天了。离曲沃越近,他就是离王位越远。”
晋王身子一软:“他要杀孤么?”
他又一惨笑,低声喃喃:“可谓报应啊。孤又何尝不是在他年幼时起了杀心……”
师泷心惊,抬起头来:白矢是晋王第一个儿子,就算是庶子所生,其母姚夫人也还算受宠,晋国又子嗣稀薄,晋王又怎么会想杀死白矢呢?
如果在他年幼的时候想杀了他,又怎么会在他长大成人后要立他为储君?
晋王唯有二子,一个是宠爱有加却不愿让他继承王位;另一个则幼时对他起过杀心却想立他为太子——晋王这是疯了吧!
晋王转过头来:“你怎么会想到的?”
师泷抬袖:“因为昨日是公子白矢去借药材的。而旧虞的蒋、狐两家,都曾有意向让女儿嫁给白矢,白矢击退赤狄皋落氏与留吁氏时,曾多次借道旧虞,扎营旧虞城外,显然与这两家关系密切。”
晋王缓缓吐出一口气:“蒋、狐两氏算是曲沃代翼之前就立足在旧虞的老世家了,复国时也帮了我大父一些,只是这些年没有出人才又眼界不够,便不得朝中重用。他们竟想通过帮助白矢,一跃成为云台下的大姓?让人去查药渣,看究竟是哪种毒|药。然后偷偷去查白矢的帐内,看是否能找到剩下的毒|药。”
师泷:“您是想拿到证据之后再动手?”
晋王微微抬手:“算是最后抱有一丝希望,我想确认这孩子是真的想杀我么。如果是真的,以我病情突然加重为由,请他一个人来,也请卫兵来。我要看到他被当场诛杀。”
师泷头低下,半晌道:“……喏。”
晋王躺回榻上,两只手放在腹上:“你说对了,孤糊涂了。孤……怎么能把他当做心头肉呢?还说什么回国之后一定要立他为储,呵……孤糊涂啊。”
师泷不敢接话,满身冷汗的走出主帐。
帐外朦朦亮,天色是灰蓝,被露水打湿的草地与营帐都是一片殷蓝,薄辰时的炊烟像是被殷蓝稀释的水,倒着弯弯曲曲的往天上流。
师泷紧了紧衣领,多在主帐外驻留片刻,细细欣赏这篇景象。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