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镜骤然回身,长剑递出的瞬间,漆黑的眼瞳里便盛满森然剑意与寒气,如同冰洁。
然而不同于云霄公子能够牵引天象的雷霆剑意,沈辞镜的剑冷而无声,像是冬至时悄然而至的寒风,不知什么时候就来到了人的近前,悄然拂过了人们的面颊,拂过脖颈。
只是雷霆一闪,二人就交换了位置。
沈辞镜神色冷淡,归剑入鞘,手背上被割开的伤口再次流出了血。
然而在他身后,云霄公子却半跪下来,面色惨白,手掌用力按住了自己的脖子,但鲜红的血依然像是喷泉般涌出,瞬间就染红了他的白衣,也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
“你……你竟然……”云霄公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分明气管完好,却有些喘不上气来,“你的剑……怎么可能……”
“我的剑并无什么出奇的。”沈辞镜平静道,“反倒是你的剑——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云霄公子一阵头晕目眩,气得肩膀都在颤抖。
但他却又明白,能够轻易割开他喉咙的人,也能够轻易砍下他的脑袋。虽然元婴修士只要魂魄还在,那么哪怕是弃了这具皮囊,也能重塑身躯,但他却不愿叫师尊发现他竟败在了沈辞镜手里,还败得这样狼狈,这样凄惨。
云霄公子咬牙忍下,只想事后再寻机会报复。
但下一刻,却听沈辞镜轻描淡写一笑,道:“果然无趣。”
云霄公子:“……”
云霄公子的眼睛又一次红了。
他心中翻涌着惊人的怒意与杀意,回首便想要不管不顾杀了这可恨的家伙再说其它。
但就在他回头的这一刻,沈辞镜也回头了。
“云霄公子,你知道你为何输给我吗?”
“……”
沈辞镜淡淡一笑:“因为你不喜欢的东西,也是不会喜欢你的。”
云霄公子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
那一天,是他拜入门下没多久的时候。他听说他的师父青霄仙尊是如今御领仙门的人,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但青霄仙尊却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他虽爱剑却没有剑术上的天赋。
于是,后来,当青霄仙尊问及他想要学什么的时候,向来习惯了讨好他人的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了那个能够讨好青霄仙尊的答案。
“我想学剑!”
“你喜欢剑?”
“是!”
从此以后,他就拿起了剑。
但其实这是假话,他一点都不喜欢剑。他喜欢的,只是师尊对他的赞许,和他以剑术凌驾众人之上时他人对他投来的艳羡憧憬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会让他忘记最初的自己,最初的那个在山神庙里几乎快要被冻死的乞儿。
他涩声道:“像你这样一开始就站在高处的人,怎么会懂我?”他声音有些发颤,“有些东西……不是你喜不喜欢就能够决定的……你甚至不能决定你该不该喜欢……”
沈辞镜平静看他:“所以既无拒绝的勇气又没有坚持的勇气的你,输给我不也正是理所应当吗?”
云霄公子感到堵在喉咙里的那团絮终于化作了沉甸甸的石头。
沈辞镜转身就走。
云霄公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沈辞镜,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沈辞镜头也不回:“没有。”
因为没必要,因为没兴趣。
身后,那云霄公子低下了头,眨了眨眼,一滴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汗珠的东西滴落在了鲜血中。
·
沈辞镜离开后没多久,巨大的爆炸声就在广陵城各处响了起来,而后海啸阵阵,沈辞镜站在大地上,竟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他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飞速回到了归元宗驻地的客房,推门一看,客房中空无一人,甚至连床上的被子都没动过,一看就知道人已经走了很久。
阿斐走了?他去了哪儿?他本就身体不好,现在又是如何?会不会被困在什么地方?或是跟人打了起来?
沈辞镜心中焦急,想要拉个人问问,然而四周的人却似乎在这一刻都不见了,只有城主府那边火光大盛,人头攒动,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沈辞镜遥遥看了两眼,若有所思,下意识想要往那边走,但很快,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爆炸,远处惊恐纷乱的声音终于靠近了,传到了沈辞镜耳中。
“是海兽!海兽来了!!”
“救命!镇海卫呢?镇海卫呢?!海兽来了!!”
沈辞镜侧头,看向了海面。
在他眼中,于黑暗中翻滚的海浪终于退下了一些,而随着海浪的退去,一些模样奇形怪状的海兽爬上了广陵城。
沈辞镜沉吟一瞬,最后看了一眼城主府后,转身向着海边掠去,拔剑斩下。
这一刻,那森寒剑气化作冰凝的云彩向大海飘去,似慢实快,瞬间掠过半个广陵城,所经之路无不凝上厚厚冰霜!
方才因云霄公子的剑意而凝聚的雨云,也因这雪色云彩瞬息破开,露出天空的皎皎明月。
而在这月下,沈辞镜翩然而至,森寒剑气无声没入怒涛。
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