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又跑回去,换了个妇人挽髻,提了个篮子出来。
紧随在她身后出来的,是樊肆。
樊肆穿着一身广袖,容貌清雅,风度翩翩,叫那几个仆妇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纷纷躲着低头,不敢抬头看。
樊肆却不在意,目光只落在云屏身上,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髻,亲昵抱怨道:“我不替你梳头,你便总梳姑娘头,是故意想气我不成。”
原来这樊家的小娘子常常忘了梳妇人发,是因为她每日都是夫君替她梳呀!
那几个女子脸红起来,又羡慕又难为情地互看一眼,偷偷觑向楼云屏,满是女子之间的打趣。
楼云屏笑着应了几句,同门外等着的几人一同出门去。
晋珐看着这一幕,面如死灰。
曾经他坐在楼家小院的窗边,饶有兴致地打量楼云屏的梳妆匣,忍不住手痒地拿起篦子,要替楼云屏梳发。
楼云屏当然护着自己整整齐齐的发髻,佯装发怒,躲他手里的篦子。
那时的晋珐笑着说,待她嫁他为妻,他便天天给她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如今她没有嫁他,为她梳发的也另有其人。
晋珐目光晦暗,咽了咽喉咙,跟在她们身后。
他脚步有些僵滞摇晃。
云屏和那几人相携着上山。
山上有一座小小庙宇,供奉着土地公,里面站不下许多人,因此得一个个地进去。
晋珐听见那几个仆妇对楼云屏说:“这儿的土地公很灵验的,你是初来乍到的,一定要来拜拜祂。我和你说,你许愿呀,要说出来才行,不管你想生几个大胖小子,土地公都管灵的!”
楼云屏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们几个便一个接一个地进去,楼云屏排在最后。
趁楼云屏在旁边同别人说话时,晋珐溜进了那小庙里,藏在土地公的泥像背后。
他静静等着,终于,响起楼云屏的脚步声。
小庙之中,只有晋珐与楼云屏两人,晋珐呼吸渐渐急促,捏紧掌心,脚步微微往前移动,刚想要转身走出泥像背后去跟楼云屏说话,却听见楼云屏的声音响起来。
“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什么愿望好许了。”
晋珐身形猛地僵住。
楼云屏声音淡淡的。
“若确实要许愿的话,只愿楼家人一世安康,和和美美,愿云屏此生与晋珐长久别离,再不相见。云屏不想以头触柱,白叫无辜家人伤心断魂。”
晋珐的呼吸仿佛被人用力掐断,狠狠窒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直到楼云屏转身离开,直到门外的仆妇脚步声都渐渐远去,晋珐憋得青紫、筋络肿胀,才总算想起来呼吸这回事,猛地呼出一口气,踉跄地倒在地上,呛咳不止。
屏儿说的话,他有些听不懂。
可是他听懂了,云屏发愿,此生永远不与他再相见。
地上枯草被他撞起了一层厚厚灰尘,呛进他的呼吸里,难闻的干燥气味顺着喉管钻入肺腑,剌得胸腹刺痛。
晋珐当晚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在那个小小的庙宇里,身边没有云屏。
他到处找着,却发现,眼前高高的并非土地公的泥像,而是俯视着他的楼云屏。
接着他被拽入一个有些熟悉的场景。
那是他曾经亲自策划,打算亲手布置的婚仪场地。
他身上的衣着忽然变了,变成了新郎的吉服,盖着盖头的云屏被人搀扶着,跨过门槛从外面走进来,那盖头上的绣样,喜服的布料,都是晋珐亲自挑选的。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耳边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不知道是一群什么人,聚在阴暗角落里,窸窸窣窣地念叨着。
“这楼家,与永昌伯府结亲,到底还是高攀了吧。”
“可不是呢,那楼二姑娘平时看起来被楼掌柜捧在掌心,如珠如玉的,这嫁到别人家去以后,可不会是那么回事了。”
“一个商贾之家,想要高攀权贵,有什么好下场?你看新郎官旁边站着的,那不是他新纳的通房吗?这等场合晋家敢让通房出现,这楼家的脸面,是被扔在地上踩呀。”
“什么通房,你没听说吗?在大婚之前,这通房都已经抬了妾啦!”
“还有这样的事?真是前所未见,这楼家至于吗,为了攀附权贵,楼掌柜的老脸都不要啦?”
“哎,晋府是什么人家,高门大户,怎会刻意去刁难亲家。肯定啊,是这楼家的女儿不检点,所以晋府才会给她来一个这样的下马威!”
“楼家这么没有家教啊!也是,这开饭庄,迎来送往的,指不定就有什么不干净的。”
是谁?谁在说这些混账话?
他何曾抬过什么妾侍,他又何曾看轻过楼家?
晋珐心中焦急,恨不得立刻把那藏在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抓出来,狠狠踩灭。
他更关心楼云屏的反应,楼云屏一身喜服,披着盖头,站在门框边,停住不动了。
“屏儿?屏儿!”
晋珐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