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锦心中一转,他却没有立即说出口。
而是托着腮,像是思考着什么有趣的问题一样,看向她,说:“你得有个名字。叫什么呢?”
无名氏茫然地望着他。她不识字,当然给自己取不出名字来。
黎夺锦也只是喃喃自语罢了,并没有要听取她意见的意思。
他凤眸微眯,愉悦地思索着。
她的韧劲像竹,那么,叫阿竹?
黎夺锦瞥她一眼,却又说不出哪里的,不满意。
偏头再想。
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铜镜上。
她呆呆站着,全然不知自己的身影映在铜镜中。
她的情绪是原始的,直白不加掩饰,仿佛不止是她的皮相,连同她的心、血、骨,都完整地倒映在铜镜之中。
毫无保留。
澈如琉璃。
琉璃如镜。
“阿镜。”
黎夺锦忽然出声,唇角的弧度愈见上扬。
他发现了,他喜欢这个名字。
“阿镜,以后你就叫这个了。”
女子闻言,偏头看了一眼铜镜,和镜子中的自己四目相对,点点头。
从此她在世子府中有了名字。
但也只是有个名字而已。
婵玉仍然让她睡在凉榻上,今日的雨更厚了,凉榻冰寒刺骨。
阿镜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蜷缩上去。
没过多久,就闭上眼沉沉睡着。
苏杳镜在梦中看到这个地方时,有些疑惑,为什么梦境还没有结束。
按理来说,后面应该没有剧情了。
因为她不抗冻,也不想做受虐狂,所以当她被人安排睡在这种鬼地方时,就跟系统商量了一下,让它把自己传送去了另一本书。
第四本书里,她是小富商贾之家楼家的女儿,不说锦衣玉食,吃饱穿暖总是没问题的,比起阿镜的待遇,不知道要好多少。
与其在这里挨饿受冻,不如去当楼云屏。
在她去另一本书做任务时,阿镜的马甲应该就是维持着沉睡状态,没有任何事发生。
既然没有剧情,为什么入梦还不结束?
没过多久,苏杳镜就知道了答案。
黎夺锦来了。
夜半,在阿镜昏睡未醒的时候,又下起了雨。
雨水一落,寒气更是肃杀。
凉亭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执伞的人影,身形高挑,肩上披着名贵的外袍。
他站在无人看守的凉亭中,垂目盯着榻上的人。
冻得唇色发紫的女子蜷缩睡着,有一半身子被飘进来的冷雨浸湿了,却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显然是昏睡得失去了意识。
她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侧,柔肩细腰,仿佛能叫人一把掐死。
男人的手掌隔着虚空,成鹰爪状,悬在了她的脖颈上方。
停顿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落下去。
“如蒲草一般柔弱无用的人,冻死又如何呢。”
男人说着,又继续站在榻边盯着看了一会儿,似是要将这濒死之态再欣赏个透彻。
苏杳镜看到这一幕,气得直接从梦里醒了过来。
亏她以为!
亏她以为!
攻略黎夺锦那世,苏杳镜自认想了很多办法。
她作为阿镜,几乎奉献出了自己能奉献的一切。
从逃脱被黎夺锦杀戮的命运,到正正堂堂站在他面前,获得了“阿镜”的姓名,苏杳镜当时是沾沾自喜过的。
她自以为她摸清楚了黎夺锦这个人,找到了他的脉门,能够在他面前获得应有的尊重和地位。
当苏杳镜扮演的阿镜在黎夺锦面前,让黎夺锦眼睛发光地盯着自己的那一刻,她甚至真的确信,黎夺锦对她有了不同的兴趣。
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黎夺锦的嘴脸如此可恶。
一天之内,之前还想哄骗她、纳她进府的人,转脸却又说她柔弱无用,恨不得让她冻死。
这样的人……真是毒蛇!
她或许从头到尾就错估了这个人。
但是,苏杳镜现在就想不通。
黎夺锦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他看不上阿镜,最后阿镜死在他面前也毫不可惜,那么五年后的今天,又为什么会把一个“柔弱无用”的阿镜一次次召回入梦?
他是疯子么?
或许是,但苏杳镜认为,他即便是疯子,也一定是一个信奉利己主义的疯子,苏杳镜不相信他会做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
苏杳镜翻身坐起,咬着指甲仔仔细细地推想了半天。
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来。
黎夺锦的心结来源于他父亲不明不白的死亡,当时阿镜一直在查这件事,已经找到了很多线索。
但都还不确定,所以并没有同黎夺锦禀报。
但是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留下过一封书信,类似于日记,暗示自己已经找到了关键线索。
阿镜死之前,根本来不及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所有线索就断在了阿镜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