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聂红花开始问他军营的事儿, 她听洛娘子说贺驭小时候去就从军了。
“大哥哥,军营里什么样?是每天都砍一个人的头吗?你们会受伤吗?敌人真的是长着两个脑袋的怪物吗?”
小孩子听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 敌人都是人头牛身或者舌头人身的怪物。
贺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猛然回神,他方才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曾经对自己发誓,还要回去军营的,去接舅舅的班, 只要敌人不灭他就不退,愿意奉献毕生来守卫大周西北的安宁。
那他……对她来说,是良人吗?她会接受他吗?
他突然就不敢看她了。
她那么美好, 应该嫁一个天天陪着她呵护她的男人。老家的人来了, 他能帮她挡回去;有野男人觊觎她的美色, 他能踹回去;下雨了他给撑伞,下雪了他给拢棉衣,她饿了他会主动给她煮饭, 她累了他会背着她走……
她这么美好,当得起最好的。
他心口突然划过一道刺疼的感觉,速度太快,就好像最薄而锋利的刀刃划过一下, 没有伤口, 只余锐疼。
这感觉吓到他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聂红花和聂小力齐齐看他,“大哥哥,怎么啦?”
贺驭深吸一口气, 尽量语气平淡道:“你们可以喝牛乳了, 我收拾桌子。”
他飞快地收拾餐桌,然后端着碗盘走了。
洛娘子狐疑地看他, 这是突然傻了?碗盘不放在大盆里洗刷,端出去做什么?
聂青禾:“怎么啦?”
洛娘子叹了口气:“贺驭难过呢,别看他没事儿人一样,其实伤心着呢。”
聂青禾关切道:“有什么事儿吗?”
洛娘子:“我和你说,贺驭可怜着呢。”
她自己的事儿觉得不是好事儿,不想说给聂青禾听免得污了她的耳朵,可贺驭的事儿她却很乐意给聂青禾讲。
洛娘子从贺驭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儿说起,那时候他又皮又气人,但是小屁孩儿还挺讲义气。
她从自己逼着贺驭吃点心,让他谈点心色变讲到他娘难产去世,他一个人在母亲的屋里呆了三天三夜,一言不发,等发丧了母亲他就想自己抚养弟弟,却被他爹拒绝了。
没过几个月他爹就续弦,还把弟弟抢走了,这对小贺驭的打击特别大。
他一气之下改了他爹给起的名字,非要叫贺驭,说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在家里闹了两年,终于是人小力量小,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九岁那年,他爹原本想等过完生日就给他送外地读书,他一怒之下带着自己的私房偷偷跑去舅舅军中。
先被舅舅打了一顿板子,派人送他回京。他半路跑回去,又被打了一顿鞭子,再给他送走。这一次他在路上遇到一小股骚扰百姓的敌军,他假扮一个富商的孩子被抓,引着他们去抢劫当地一个粮仓,然后把他们骗去了舅舅在军营之外的一个驻点,生擒了那十几个敌军,缴获了有利的信息,舅舅凭借此信息主动出击,给敌人以重创。
论功行赏,贺驭被舅舅留在军营,但是让他做三年伙头兵。
他每天跟着伙头兵负责砍柴、劈柴、烧火、挑水,还要抽空去操练,着实过了三年苦日子。
而那三年里,他也跟着舅舅学兵法,什么孙子兵法、三韬六略、武经之类的全部倒背如流,还要学习用兵。
十一岁开始,舅舅凡是用兵都会让他先说说思路,战后再让他总结。等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一名先锋,独自带领二百兵士。
通过一次次大小对阵,他也积累了不俗的军功,抛却他安国侯世子的身份,他还自己挣了千户、武威将军等封号。
如今他在京城有自己的将军府邸。
去年底他在一场大战中受伤,舅舅上书皇帝,皇帝下旨让他回京养伤,顺便把京城勋贵子弟们削尖脑袋也想谋得的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职务给了他。
而他不耐烦呆在京城,反正皇帝也不逼迫他,他就以养病为由跑到金台城来投奔洛娘子了。
结果这厮一来就把她丈夫给打发出去,让她没人照顾,实在是可恶。
聂青禾听得入迷,心里对贺驭又同情又佩服,想想七岁的他能有多大?
她看看一边和聂红花说话的聂小力,聂小力来年就是贺驭那个年纪,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要负担起养弟弟的责任,结果还被渣爹无情拒绝了,弟弟也被抢走。
那等于,他娘留给他的希望都被剥夺了吧。怪不得他那么喜欢小力呢。
想想她都心疼他了!
原来他不是生来就那么孤冷骄傲的啊,其实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觉察到了,贺驭不像他的表情那么冷,相反他很体贴为人着想。
第一次救她,他为了不影响她的名声,直接把她放在医馆门口,却没露面。
她想以后对他好点,多给他做点好吃的,把自己的弟弟分给他,让他也过过当哥哥的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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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申时,聂青禾便跟洛娘子告辞。
依着洛娘子,巴不得聂青禾和她住一起,但是她知道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