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要求送亲队伍就此回村,王三花敢怒……不太敢言。
但在程灵的武力威胁和贫穷的现状之间衡量以后,王三花还是硬着头皮抱怨了出声:“郎君叫我不要将侄女嫁傻子,那你可知那傻子能给多少聘礼?”
程灵道:“不论多少聘礼,花一般的大姑娘,从此却要在一个痴傻的丈夫身上耗尽一生,这合适吗?”
这话说的,对王三花而言,就很有“何不食肉糜”那味儿了!
本来还尽量强压脾气的王三花顿时愤然:“郎君说得好生轻巧,都不晓得我家日子有多难过。云丫头小小年纪就住到了我家,我养她十来年,现如今她长大了,嫁个人,得一注彩礼,也帮衬家里,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一说开就越发地理直气壮道:“谁家的小娘子不要嫁人?她嫁到山那边的长旺村,人家家里三百亩的地,还雇着长工种地,男人虽说傻了些,却是不愁吃穿,不比跟那苦哈哈过日子强得多?”
说着,王三花的手指点到了云娘头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惦记那风片子!怎么?真当嫁了他,被人叫个压寨夫人,就真是个夫人了?我呸!那黑虫寨穷得叮当响!比咱们戚山村还穷!”
云娘被她点得脑袋使劲往胸口垂,一句话也回应不出来。
但她粗糙的手指却绞住了衣袖,她的内心自然也并不平静。
这个时候的她,在想些什么呢?
道义、恩情、生存,与爱情和自由之间,究竟孰轻孰重?
这是一个千古难题,没有人能够给出标准答桉。
所以,阻止云娘嫁给傻子,真的是为她好吗?
程灵对王三花说:“王大娘,嫁人,得彩礼,并不是改变贫穷的唯一方式。一时的财富又能顶什么用?寻找到一条致富的道路,那才是长远之计。”
这一句“致富的道路”,霎时却让王三花脸色骤变,她声音都尖锐了,音调高高扬起:“什么致富的路?你……”
十年前野兽下山的一幕幕再一次袭上了王三花的心灵,她尖叫起来:“外头来的小子,你安的什么心?你想骗我们……”
尖叫声未歇,程灵陡然锋利的眼神让王三花心口寒意顿生,她想起来这是个什么样的煞神,一下子就将头偏过去,不敢再出声了。
这场谈话也就这样终止了,王三花拉扯着云娘重新回到村民们的队伍中。
村民们就在前头走着,送亲送亲,到头来送出这么个结果,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的。但因为程灵等人就跟在后边,众人心中虽有不服,一时却也只能闷头往回走。
又走了约半刻钟,山路向下,那山脚下的村庄便远远地在众人面前显露出了全貌。
戚山村说是在山脚下,其实是在山谷中。
村子的四边都是山,山路难走,也难为这样的环境是怎么聚居出这样一个村落的。
村中大多数的房屋都是挨着北边的山脚建立,从北往南有不算大的一片平地,可以看到田野阡陌,这些就是戚山村人赖以生存的主要土地了。
田地间有农人正在劳作,一个农妇正在翻地,她锄头挥下,一弯腰,再一抬头,忽然就惊了。
“那不是张得柱家的吗?他们不是去送亲了吗?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农妇的叫嚷声惊动了更多田间劳作的人,村民们纷纷抬起头,看到那从山上下来的两批人,然后骚动就渐渐传递起来了。
大家纷纷议论:“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云娘吗?她怎么没坐轿子,自己走着呢?”
“嗨!这是没坐轿子的事吗?这云丫头不是要嫁山那边去吗?没嫁成,被退货了?”
“退货了怎么轿子也跟着抬回来了?”
是的,送亲队伍中的轿子,那可不是戚山村的轿子,而是山那边长旺村的人派过来的轿子。
戚山村穷得一清二白的,又有哪家能雇得起轿子呢?
所以说这个队伍既是送亲队伍,也是迎亲队伍,因为从长旺村那边过来的人也都包含在里头。
这个问题程灵之前还真没注意到,被她无意间忽略了。
花轿边,一个穿得比旁人更规整些的汉子走出来,微微抬起声音对王三花说:“张大娘,这新娘子……如今我们也给你送回来了,今天这个人可以不嫁,但是聘礼……回头你们得退!”
说完这一句话,这人是半点也不啰嗦,只是又加了一句:“三天后咱们来取回聘礼,乡亲们,走咯!”
话音落下,两个轿夫将空轿子抬起,又有几个跟着接亲的人一块儿站了出来。
这些人飞快站到一起,然后随着领头的那人一道迈开腿,顺着来时的山路,一熘就走。那可真是,跑得比被狗撵还快!
你道为何?害,还不是因为程灵等人就站在那山路边吗?
这些人被程灵吓破了胆,现下是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他们往来时的路上跑,在路过程灵等人时,其中一名长旺村人忽然就脚一崴,自己跌了个狗啃屎。
“哎哟!”这人痛叫,又连忙掩面爬起,然后脚底打滑,再摔一跤。再爬起,再摔……
如是三番,直将王三花这边的戚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