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城西,二十里外。
大庸河的水在此处奔腾而过,如同时光之奔流,一去不回,永无止息。
一晃眼间,数月过去了,程灵在雍州度过了来到这异世后的第一个除夕。除夕过后,便是新元。
大魏元封二十年,就这样看似不平澹又似平澹地来到了。
新春尹始,衙门封印,程灵留在家里陪着家人好好地过了个节。等上元节以后,她就又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最被程灵关注的,当然还是城西庄子上的土地。
程灵在五合村买下的这个庄子共有一千亩地,她给重新起了个名字,叫做栖碧山庄。
因为买下庄子的时候已经是深秋,这个季节棉花和水稻都不方便种植,当时程灵就叫佃户们在田地里种上了油菜。
她翻看手机,仔细查阅过里头保存的一些资料,知道油菜的秸秆中通常含有大量的钾肥物质。
收割油菜以后,进行还田沤肥,就能使土壤具备丰富的营养,此后不论是种植水稻还是棉花,都很合宜。
当然,在如今的魏国,油菜并不叫油菜,而是叫芸薹。
芸薹榨油,在当地也已经有了许多年的历史。不过由于技术的限制,如今的榨油效率尚且还有些低下,这方面,在程灵看来,应该是有很大改进空间的。
她最近跑庄子跑得很勤快,主要就是在忙活这个榨油的事情。
油菜快要收割了,她希望能够在油菜收割之前,将新式的榨油机制作完备。
蔺大儒则成了程家的常客,从上一次因为动滑轮而结缘以后,蔺大儒就开始喜欢上了往程灵这边跑。
程灵平常公务忙,琐事多,他还不好打扰得太勤,结果大约是憋狠了,好不容易到了年底,程灵一放假,蔺大儒就跟解了缰绳的某种动物似的,撒欢般赖在程家了。
年三十那天他都不想走呢,程灵劝他回自己府上过年,结果人家反倒装起了可怜。
“我自京城而来,在这偌大的雍州,既无府邸,也无家口,回自己府上过年?我回哪里去?”
说着,他将双手负在身后,便是仰天一叹。
看那模样,真是好不孤寂萧索。
程灵无话可说,堂堂大儒,名震大魏,结果就这么连脸都不要了,这叫人还能怎么地?
当她没看见,蔺大儒的小厮悄悄扔了好大一沓的帖子?
那里头,除了伍先生的邀约,还有涪阳王府的,骆家的,卢家的……以及其它数不清楚的各家。
蔺大儒会无处可去吗?满雍州城,多的是人家等着接他呢!
甚至来自上京的信也是一封接一封,程灵都撞到过两回,蔺大儒的小厮望月捧着信求他看,回回都要求到哭鼻子,蔺大儒才会嫌弃之极地拿走信,瞥上那么一眼。
至于回不回信,那就要看这位大爷当时的心情了。反正他的心情就像是那六月的天,从没有个一定的时候。
最后,除夕的这天晚上,蔺大儒硬是在程家跟着大伙儿一起吃完了年夜饭,这才依依不舍地带人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背影孤寂,语调怅然:“他乡终究非吾乡,天下之大,竟无我蔺正一片容身之处,唉。”
瞧那一声叹息,弄得程灵简直都要觉得自己是罪大恶极了。
如今上元节过去,新式的榨油机暂时还没能完全弄出来,倒是绵纺机,有了大进展。
程灵后来又仔细了解过当地的棉花使用历史,知道了在雍州,这个棉花其实并不完全是个新事物。
棉花的种子最初其实应该是从海外传来,只是由于缺乏成熟的纺织技术,人们对棉花的利用就很原始粗暴。
正如刘柱所说:此物能保暖。
人们就直接将棉花当做是填充衣物的保暖物,除此以外,棉花没有其它用处。
也是因为这个,棉花的种植没能大规模推广。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山上有一些野棉外,十里八乡种棉的人也不多。
程灵后来将雍州一带能够收到的棉花基本上全都收了,加起来总数也有个五千斤。
这个数目,说实话其实还挺出乎程灵意料的,比她原先设想的要多多了。
五千斤棉花,堆在程氏工坊的库房里,就等着织机到位。
说起绵纺机,就不得不提到曾经在华夏历史上闪耀过熠熠光辉的一位伟大人物:黄道婆。
黄道婆改良的棉纺织机,在程灵的手机里也有着图示记载。
只可惜这个记载并不全面,就像一些历史资料上自带的配图:大致的形状和解说都有,但要想凭借这种粗陋的图纸,直接将东西制作出来,却有难度。
很遗憾,这方面程灵走不了终南捷径,就只能凭借图示的方向,不停地试验和制作。
“郎君回来了,快来看看,您说的手摇脚踏效果,您看看是不是这样?”
这一天,程灵西郊的庄子里回来,刚一进门,就被守在门外张望的边二郎给喊住了。
边二郎搓着手满脸是笑,带着程灵直奔隔壁工坊而去。
程灵进了工坊东厢专门被开辟出来的一间木工房,抬眼就看到一台高高大大的轧棉机。
那轧棉机的后方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