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霜月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虽然她知道这一路上肯定会不太平,知道为了逃命, 搞得和从前差距越大,就越安全,她的脸摸上去就像是自己的皮肤,这个给她易容的婢女,手艺绝佳。
可是……女子爱美之心古往今来谁人没有, 银霜月上次自己扮成了年纪大的, 可好歹看上去也是个正常人, 这个王家二小姐, 模样属实重口了些。
银霜月真的不想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可是脑中还是一闪而过了不太好的猜测。
但是随即她这种猜测就被铺天盖地的愧疚和伤感淹没了, 算了,难看就难看吧,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冬儿冒着难以估量的风险为她争来的生路,她不能辜负他, 亦不能辜负自己。
于是她淡定下来, 带上了面纱,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到一间酒楼,准备吃些东西。
包厢里面才一坐下,就听到隔壁的人压低了声音, 也能清楚听到的谈论。
一个声音说, “哎, 你们听说了?据说皇宫昨晚上烧起来了, 那个假冒长公主的女人,被烧成了一具根本看不出人形的焦尸,赶上昨晚上风大,一路顺着烧了好几个后妃的院子,据说死伤宫妃无数,十分惨烈!”
另一个声音唏嘘,“可我听说,那焦尸并不是那个假冒长公主的女人,我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说这大火,是咱们陛下放的,为的就是帮助那个假冒的公主逃走!本来只烧了一个含仙殿,但是火势没控制住,连冷宫都烧得一干二净,据说连龙栖宫都焦糊了一角,大火烧了整夜,今晨才熄……”
“怎么可能,陛下亲自放火,就为了包庇一个假冒皇亲国戚的罪人?”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你想想,这长公主假冒多年,一直住在后宫之中,先前大岩国谁不知道,皇上与长公主姐弟情深,因为长公主的命格为她挑选了多少次驸马,最后那些驸马不是家族败落,就是个人获罪,你真的相信那些驸马的死,是那个假的长公主克夫?据说她曾经只是伺候真的长公主的贱婢,不能近身的那种,天煞孤星这种命格,可不是寻常贱婢能有的吧……”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你附耳过来,”这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银霜月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已经猜想到了那个人要说什么,这是她最怕的谣言,她真的不想听,不敢听,但是这压低了声音的话,还是顺着薄薄的格挡穿过来,不依不饶地钻进她的耳朵。
“我听宫中出来的一个老太监说的……皇帝本就和那个假冒长公主的贱婢有私!为她空置后宫,起居录上夜夜都是宿在那贱婢的院子中……”
银霜月手中的帕子被她扯得刺啦一声,在心中和听到这说法的另一个人,同时狠狠抽了一口气。
她抖着手,接过了身边婢女递过来的水,快速喝了一口,放下之后却是满嘴的苦涩滋味,一直苦到心中。
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说法……
这是银霜月最害怕的,银冬身为天子,可以一言定人生死,可以一意挥兵挑起战乱,他是这天下之主,生杀在他手中,他能用拙劣的手段维护一个罪人,但这其中的理由,只能是他念及多年的相处之情,那么即便是最终那些大臣们不甘这种结果,却也只能暗自咬牙,他仁慈之名不至于彻底崩塌,会有人说他妇人之仁,却不能轻易动摇他的根基。
可是若他身为帝王,维护一个冒充皇亲多年的罪人,是因为与其有私,这便是失德,便是昏庸,是为美色妖姬所迷,更致命的,是在真的长公主没出现之前,两人之间的关系乃是亲姐弟,这……是为乱.伦!
这种谣言一点传出,莫说是朝臣之心,银冬会彻底失去民心,天子身为万民表率,可以后宫三千,揽尽天下美人,却不能够行背德禁忌之事,甚至按照这谣言中所说,怕是还要给他加上一条为了私欲残杀几任驸马,戕害忠良的罪行!
饭菜上来,筷子递到了她的手上,银霜月却哆嗦着手,听着隔壁的交谈,莫说是用饭,她觉着自己张口便要被冤屈得呕出血来!
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这样的怎能任由百姓议论,银冬手腕向来狠厉,怎会任由这种谣言肆意传播——
可……
银霜月想到隔壁那两个人说的,大火不光烧了含仙殿,还烧了许多宫妃的寝殿,整整一夜,甚至烧到了龙栖宫,那冬儿有没有受伤?!
那些宫妃若真的在大火中死伤,要知道她们皆是出身朝臣氏族,银霜月只感觉喉间腥甜,她知道银冬为什么会任由这样的谣言传出了……他怕是,正被朝臣们群起攻之,根本已然无法顾及了。
她嘴角的血流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银冬为她留下的人,看了一眼桌上精致讲究的食物,甚至她今晨才换上的,料子绝对不输于她在宫中的时候所用的衣裙,甚至不知道自己咬破了自己哪里,心刀搅一样地疼起来。
她的命,她眼前的荣华和往后的自由,是银冬用多大的代价换来的,到此刻还无法估量,她甩手在大火中自此泯然于世间,她的小冬儿却不知道要为她背负什么样的结果。
银霜月闭着眼,脑中嗡嗡作响,她按着桌边站起身,却突然间感觉到一阵晕眩,软软地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