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神魂同样在震颤。
原来, 吴秋玉的真身,竟是在此处。
时隔四百年,他终于寻到了, 这缕流荡在外的分/身。
随着赤霄剑刃一点点逼近,巨大的血池, 蓦得翻滚颠簸起来,无数声鬼哭狼嚎声, 从血池深处传来,凄厉刺耳。
不悔池, 魔君问天一手创建,乃世间至怨至煞之气凝结之处, 滋养魔修的温床, 万魔窟真正的心脏。
随着“嗷”得一声鸣啸,翻滚的血色之中,竟然昂起一条体型巨大的魔龙。只是, 那魔龙似是被什么东西禁锢着,只昂起一截龙首,疯狂挣扎。
血色龙目在满池血水的映衬下,越发妖异恐怖。
“吴秋玉。”
魔龙愤怒的低吼着。“你到死也不肯放过本座,到死……也要拖着本座, 与你同受这万剑穿心之苦, 本座、绝不会放过你!”
回应他的, 只有无边沉默,以及和他一样,被封印在此处的怨灵哀怨声。血水冲天扬起,却淋不到血池中男子半分。那张苍白如玉的脸,反而在血腥污秽的映衬下, 显得越发高贵不可侵犯。
魔龙。
吴秋玉。
昭昭头痛欲裂,后背肩胛骨处,突然毫无预兆的疼了起来。
长渊挥袖,无数赤色剑光织成巨网,将血池严严实实的笼罩起来,他足踏红莲火,垂目望着血池中央的玄色人影,一步步,踏入了腥风血雨的血池中。
血水,很快将他锦缎靴面淹没。
问天隐约意识到什么,再无法维持镇定,疯狂怪叫:“你、你究竟要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长渊玄色绣星辰暗纹的衣摆业已浸入血水中,如一片血湖中,绽出一朵纯黑的莲花。赤霄发出一声声哀鸣。
红莲火绕池一圈,熊熊燃烧。
魔龙鳞甲触到那红色焰火,立刻被烧作一团团浊气,四散而去。
“停下,停下!”
问天还在怒吼。
昭昭早已经被灼得受不了,想从长渊衣袖中溜出来,然而长渊周身笼罩的剑意实在太强烈,他龙角都被撞疼了,都没能冲破那层看不见的结界。
长渊终于行到血池中心。
有赤霄护体,他所过之处,血水自动绕行。
因而他虽大半身浸在血池中,衣袍尚维持洁净,没有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他凝望着那张与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玄衣修士,再一次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震响。
“好久,不见。”
他低低道了句,脚步继续向前,任由身体穿过利剑,与另一具身体合而为一。
刹那间,无数画面在脑海中历历翻过,犹如书页一般,清晰的记载着每一幅画面,每一个场景,一笔一画,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早在此之前,长渊就已经恢复了丢失的记忆。
可那缕元神毕竟被封印太久了,他被迫接受了很多遗忘的前尘往事,与其他情绪相比,更多的是茫然无措,甚至是惶然。
可这一刻,当他终于找回了这具分离了数百年的分/身,与之合体,形成完整的自己,神魂深处巨大的悲痛、遗憾、不甘、不舍、留恋,如决堤之洪,霎时将他淹没。
“昭昭……”
他低低的痛苦的唤了声。
仿佛又看到了少年拎着小包袱,紧攥着胸口鳞片,独自出了观音村,在山道上踽踽独行的画面。
他多想回到四百年前,回到那间茅草屋里,抱住那小小的少年,永远不分开。
什么责任,什么义务。
统统都不要了。
原来,他不是没动过凡心,不是没体味过尘念,他原来,也是那么的向往烟火人间,那么那么的,希望保护好一个人,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昭昭。
昭昭听到了这个名字。
身边的人都称他为“阿愿”,从来没有人喊过昭昭。
他的大名,是叫做昭愿。
可昭昭直觉,这就是自己的名字。
小龙卯足力气,奋力一冲,终于冲开长渊周身剑意,落在了血池边上。
“仙君!”
看到眼前的情景,昭昭脸色大变,立刻叼起长渊的衣袖,要把他往外拖。
长渊一愣,没料到昭昭竟跟了过来,一时,心口剧痛,心房内淌过一阵刻骨的思念与悲伤,眸中更是溢出无数缱绻挂念,以及惊喜激动。
长渊能察觉到,是灵魂深处,另一缕神魂在回应着少年。
“昭昭。”
长渊循着本能驱使,唤了句。心中另一个声音道:“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师父可以安心了。”
继而,是一道释然的安宁的笑意。
昭昭一怔,总觉得眼前这个冰冷又无情的仙君,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说呢,有点温柔的不正常。
“仙君,我带你出去。”
长渊摇头。“昭昭,听话,立刻回东海,不要管这里。”
“不。”
见叼的不行,小龙索性化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