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轻笑:“无论我南下有何目的,都跟伯虎兄无关……伯虎兄现在关心的应是如何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至于旁的事,该管的管,不该管最好别问。”
“是。”
唐寅虚心受教,再道,“下官有很多公务想求教,尤其在江南推行新政,一年多时间都没见起色,困难重重。”
沈溪问道:“难在何处?”
唐寅迟疑一下,叹息道:“主要是用人方面……这一年多时间里,江南官场更迭之官员不在少数,一些衙门更是轮番更迭,看似有了新气象,却因更迭过于频密,而致人心浮动,人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如此如何能用好人?”
“嗯。”
沈溪点头,对唐寅的担忧表示赞同,“这些情况很常见,王安石变法之所以失败,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便在于用人不当……但若毫无困难,怎会让你来推行?”
唐寅皱眉:“下官初入官场,时日不长,毫无资历可言,承担之使命却非常繁重,下官自打到江南后便受到太多阻挠。”
“官员更迭,一道政令便可解决,无须赘言,有朝廷全力支持,下官本不难处置。奈何陛下长久移驾宣府,京城处置地方之事多有延误,而江南又是勋臣遍地之所,这些权贵或多或少都身处要害衙门,改江南官场规矩就是动他们的切身利益,下官能到今天仍旧平安无事已是万幸。”
唐寅表露出撂挑子的想法,望向沈溪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哀求,大有沈溪不支持就会撒手不干的架势。
沈溪没有跟唐寅对视,皱眉问道:“这就是伯虎兄来的原因?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寅摇头苦笑:“这可比在地方当个知府或者县令凶险多了,若沈尚书遭遇几次袭击便明白了。”
沈溪道:“南京这一年多来,不是风平浪静吗?伯虎兄到南京后,除了完成陛下交托的差事,还做了很多有利于地方百姓和民生之事,朝中风闻颇佳,御史言官也多有褒奖。”
“谁知道他们有何目的?”
唐寅似乎不太接受外界对他的褒奖,反而带着几分义愤填膺,“暗中想让下官去死的人比比皆是,明面上他们却说一些好听的,不过是言过其实的恭维之言……沈尚书不会当真吧?”
沈溪眼睛眯成一条缝:“难道我应该相信伯虎兄在江南一事无成?”
唐寅从沈溪的话中,感受到不小的压力,道:“下官只是竭尽所能,奈何能力实在有限。”
沈溪道:“魏国公以前在江南一手遮天,在他失势后,江南官场一片和谐,伯虎兄遭遇的困窘,无非是一些人在背后放出狠话,大可让他们试试!若是连这点困难都不敢面对,伯虎兄你也太让人失望了。”
唐寅闻言不语。
沈溪再道:“具体的困难,无非是改变之前的规矩,被旧体系的人排斥,这不是官场中人常面对的情况?你到江南不过两年,却已将诸多弊政改变,哪怕真遭遇阻力,也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唐寅对沈溪的说法感到惊讶,道:“沈尚书,这话从何说起?”
沈溪板起脸来:“伯虎兄你觉得在下说话难听,是吗?本就如此!连不可一世的徐老头都下去了,谁值得你去怕?”
对于沈溪的教训,唐寅心中大为不甘,奈何他不能跟沈溪正面顶撞。
“江南最大的困难,都已清除,你面对的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就算小鬼难缠,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你到我这里来便等于告诉天下人,你对陛下交托的差事无能为力,你这是故意对他们示弱吗?”
唐寅行礼:“下官只是竭尽所能……”
沈溪一摆手:“别说什么竭尽所能的话,也别把自己当作谁的人,我知道外界都在传,说你唐伯虎举人出身,靠巴结我才走到今天这位置上,但你觉得真是如此吗?”
“你的能力,旁人不知,难道自己还不清楚?除了自身努力外,还有陛下对你的欣赏,才让你有今天的成就,哪怕你真是举人,朝廷不是能者居之吗?你觉得自己比那些进士出身的人差在何处?”
沈溪的连番质问,让唐寅说不出话来。
唐寅一阵羞惭,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沈溪如此严厉,哪怕对那些有理说不清的大头兵,沈溪也只有威严,而不是以如此态度喝斥。
沈溪摆摆手:“唐伯虎,自从你进入官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其实已摆脱我的影响,你到江南来更多是陛下的信任,若是你能顺利完成陛下的交托,以后陛下自会对你器重有加,前途不可限量。但若你非要把每件事都往我身上推,那最后你只会成为我的影子,永远都碌碌无为……你好好想想吧。”
唐寅一咬牙,拱手:“下官明白了。”
沈溪点头,看向唐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期许,道:“希望你能明白,你回南京后,最好不要再来此处,也不要来信询问我的意见,用你的智慧和勇气,解决掉所有困难。”
“你想做什么,或者遇到什么麻烦,只管上奏陛下,由陛下来决定是否相助你,而非我,我们如今只是臣僚关系,而非其他。”
唐寅低着头,感觉自己很没用,却又不能在沈溪面前失态,最后拱手行礼,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