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卫已是一片大战在即的景象。
将士已做好守城准备,不过做无用功的可能很大,因为这场战事的焦点并不在榆林卫城,而是榆溪河一线。
鞑靼人用来恐吓关内守军的骑兵很早便由榆溪河上游过河,渗透到了榆林卫城周边,延绥镇段边塞烽烟四起。
延绥镇上下谨守王琼命令,未派一兵一卒出塞。
此时榆溪河北岸,除了沈溪所部正在连夜构筑防御工事,鞑靼人也在短暂休息后,开始了备战工作。
鞑靼兵马齐聚河套,整个榆溪河以北已有七八万鞑靼兵马,而且这次鞑靼出兵跟以往不同,以前基本是草原上所有部族的联军,人多势众,但这次出兵的则完全是达延部人马,作为附庸的部落人马在其中所占比重极低,且基本作为民夫和奴隶调用,其中有一部分还是永谢布部战俘。
鞑靼营中,象征至高权力的金帐已搭建好,以达延汗为首的汗部会议正式召开。
达延汗长子图鲁博罗特,汗部贵族以及军中万户、千户等,都出席了这次会议。
达延汗巴图蒙克出现时,汗部群臣已等候多时,此时所有人情绪高昂,尤其是鞑靼军中得知沈溪已被困在榆溪河北岸无法南下时,乐得合不拢嘴……在鞑靼贵族和将领看来,这是他们连续多日追赶的成果,意味着沈溪和他率领的兵马死期将至。
“大汗!”见巴图蒙克走到宝座前,所有人都恭敬行礼,脸上洋溢出一种请战立功的狂热。
巴图蒙克环视在场之人,一摆手道:“国师和巴尔斯为何还没到?”
图鲁博罗特回道:“父汗,国师和三弟已抵达营地中,不过他们的人马还需要安顿,得迟些时候才能前来金帐议事。”
“嗯。”
巴图蒙克微微点头,接受了大儿子的说法,随即手一挥,朗声说道,“把军事地图拿出来!”
巴图蒙克的话,让在场之人有些不太理解,鞑靼人大多不识字,所有将领都“勇”字当头,谁更勇猛谁就更有地位,至于军事地图,除了可汗和少数幕僚能看懂,旁人少有明白其中含义的。
这样也造成一个结果,那就是汗部会议通常不会出示什么军事地图,这不是鞑靼军中的标配。
但随着巴图蒙克命令下达,营帐中进来十二名提着灯笼的侍女,随即金帐内被照得透亮,随后四名士兵把一张很大的绢布摊开来,挂到木架子上。
跟以往复杂深奥的军事地图不同,这次只是一个大概的平面图,连那些不识字的将领基本都能看明白。
巴图蒙克对图鲁博罗特道:“图鲁,你跟他们介绍一下情况。”
图鲁博罗特走到木架子前,用手上的马鞭指着上面两条几乎平行的弯弯曲曲的黑线,大声说道:
“这就是榆溪河,也即是我们前面十里的那条河,明军就在岸边驻扎,而我们的人马位于上方……上面是北。”
“哦。”
经图鲁博罗特这么一解释,很多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图鲁博罗特继续用马鞭指着代表榆溪河两条平行线上面的一个圆弧形的半圆,道:“这就是明军营地外围,距离渡口纵深约五里。由于榆溪河在这一地区拐弯,所以上游和下游有一段最近处距离仅为四里的地方,这便是他们第一道防线所在。明军撤到这里后,便大肆修筑防御阵地。”
马上有人出列道:“大汗,趁着明军立足未稳,正是出击的好机会……我们应趁其防线未成形,一次将其冲垮……只要能近身,我们横扫天下的精锐骑兵就能轻松获胜!”
“对!”
在场鞑靼群臣眉飞色舞,均跃跃欲试。
这样的请求,已不是图鲁博罗特能够回答,他侧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希望得到达延汗首肯。
巴图蒙克皱眉道:“明军打仗跟我们不同,他们一贯靠阴谋诡计,还有那些奇淫技巧的兵器取胜……如果我们正面与之交锋,即便我们能胜利也会折损很多人马,难道你们忘了明军装备有多少火枪、火炮?”
当达延汗提到明军装备的火器时,就算在场那些自诩英勇无畏的巴图鲁也从心底打了个寒颤,他们跟明军交锋多次,见识过对方火器的厉害,自然知道冒着枪林弹雨进攻的话,他们会很吃亏。
图鲁博罗特道:“父汗说得没错,我们要统治草原,保存实力很重要,要减轻伤亡就不能强攻,需要用智谋,否则就算取胜也会折损太多兵马,得不偿失。现在可以确定明朝皇帝不会援救沈溪所部,到目前为止延绥都没有派一兵一卒出塞来。”
听到图鲁博罗特这么说,在场之人沉思起来,有人道:“如此一来,沈溪和他率领的兵马,已是瓮中之鳖。”
图鲁博罗特点点头:“汗部营地辕门距离明军营地不到五里,骑兵一个冲锋便可杀到,不过明军确实阴险狡诈,他们驻扎后立即动手挖掘堑壕,斥候来报他们在壕沟前方埋下很多火药,还有拒马等,如果我们跟以往一样正面突击,肯定会中埋伏,先期冲杀的勇士很难活命!”
“明人太卑鄙了!”
“他们可真不要脸,为什么不真刀真枪跟我们干?”金帐内一片谩骂声,好像沈溪耍手段跟他们交战不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