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婚事,柳家悔婚在先,我沈家没告上官府已是仁厚,如今县尊大人在,请您给评评理!”
李氏恭恭敬敬给县令行礼,意思是让县太爷说句话,将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咱沈家现在可不一样了,连县令都亲自临门,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柳家想耍赖逞威风的?我就是不要你家女儿,让你女儿没过门就做弃妇,背负骂名,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再让你们这些不开眼的家伙欺负我们沈家,真当我沈家还是以前那般好欺负?随便是个人就敢耀武扬威?
县令怔了怔,这过来恭贺新科状元,居然碰上告状的事情,却不知在这民家院落定案是否符合规矩?当下看了看旁边的胡典史。
在这等偏僻小县做个不入流的典史,行的却是县丞和主簿的权力,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技能。
胡典史赶紧凑上前面授机宜一番,如今沈家不比从前,即便是卖个人情也不能让县令回绝,且眼下这形势,便宜行事最是适宜,百姓似乎也很想看一出“解元家遭市井退婚,转眼中状元反拒婚”的戏码。
知县听过胡典史的话,笑着点头:“既是柳家悔婚在先,错在柳氏一门。那本官就判这桩婚事作罢,柳家除退还沈家彩礼,还要双倍赔偿!”
周边围观民众俱都高呼:“县尊大人英明。”
县令到任宁化县几个月了,从没得到如此多百姓的拥戴,他自己也觉得面目有光,既保全了沈家的颜面,又能赢得百姓的拥护,何乐而不为?他用赞许的目光看了胡典史一眼,心想回去给他一点好处,但转眼这念头便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知县大人回府……”
随着班头一声口宣,沈家人,还有与宴宾客一同恭送县太爷和胡典史出了门口。
县令三步一回头,到了巷口对李氏又是一番寒暄,这才上了轿子离去。
与官轿相对的,是停在不远处的一顶花轿,轿夫正站在花轿旁,眼巴巴地望着巷口这边。在花轿的后面,是一大队挑夫,红红绿绿的嫁妆足足有好几丈。可是因没得到沈家准允,不管是轿夫还是担夫,都没敢把花轿和嫁妆送到沈家门前。
“娘……要不咱把人接进来吧?”钱氏看着那边的花轿,还有那么多的嫁妆,想到儿子的婚姻大事,不由对李氏说了一句。
李氏冷笑一声:“当娘的话是耳边风吗?连县尊都否了这门婚事,以后就算三郎再娶谁,也不能跟柳家有半点儿关系……回去吧,家里还有宾客招待!”
突然间,李氏便多了几分诰命夫人的威仪,连理都不理柳家的婚嫁队伍,带着自家人回到沈家院子。
钱氏望着远处那婚轿,一时间心生怜悯,其实她从开始就不太赞同这桩婚事,因为她觉得自己儿子不太有本事,应该门当户对,找个小门小户人家的闺女就成了,不应该贪女方的陪嫁。
谁知李氏却很坚持,要给三郎找个富绅家的千金小姐当媳妇,还特别叮嘱媒婆,不让媒婆告之对方沈家三郎其实是个做苦力的白丁,否则也不会闹出这一出临时变卦的戏码。
柳家退婚,其实是李氏“咎由自取”,若非沈溪中状元,沈家这哑巴亏只能认了,不但三郎一辈子讨不到媳妇,连沈家后辈子侄再要娶妻也会分外困难。
不过钱氏的怜悯很快烟消云散。
想到老幺家的小幺子中了状元,按李氏的说法,小幺子一人兴,那沈家一大家子人都会跟着荣光,以后只能是沈家挑肥拣瘦,不会再有谁敢事到临头再反悔了!随着沈溪当官,沈家正式晋身官宦人家,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往衙门投一个拜帖,官府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
高高的堂口上,挂上沈溪高中状元的喜报,所有人看到喜报,不管认不认字,都会恭贺一番。
李氏立在前院的正堂,沈家主脉和旁支的人全都将她当成一家之主看待,过来恭贺之言犹如滔滔江水,把李氏奉承得浑身舒坦。
李氏眉飞色舞道:“我孙儿中状元,绝不会忘了沈氏宗族,来日状元的牌坊立起来,光宗耀祖不在话下,说不一定同宗子弟的名字都会刻到上面。”
沈明文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娘,那牌坊是官府立的,咱说了不算。”
李氏的脸色急转直下,冷冷地瞪了沈明文一眼,若非众宾客在场,她挥手就要打这不识趣的大儿子一巴掌。
老娘要在沈氏族人面前显威风,你这是诚心让老娘下不来台,是吧?
“婶婶别生气,明文这话说的也对,同宗子弟的名字是否刻在牌坊上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侄子中了状元,能蒙荫我沈家上下。”
沈家大房那边的人赶紧说话。
要说沈氏同宗人中,跟李氏一家关系还不错的就属大房,以前李氏每次进宁化县城,都会住到大房家里,人家也没嫌弃她打扰。同宗既然帮衬过,现在人家就要讨得回报,谁让大家都姓沈?
旁边但凡姓沈的,也不管跟沈溪这位新科状元郎关系隔着几辈,都跟着帮腔。
李氏道:“这是自然,不过如今我家七郎在京城为官,山长水远,不过料想等他几年后为官一方时,我同宗子侄若有去投奔的,我只管让他帮忙在衙门中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