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臻根本没料到裴菀会追过,离开通州后,在广宁歇了一日,越往北走,天气越冷,换了一辆马车出行。
这空档,便被裴菀给追了上。
那是八月初七午后,艳阳越过云层洒下光芒,广宁郊外刚刚下了一场小雪,簇簇雪霜覆上枯枝,映出一圈晶莹剔透五彩光晕。
云臻抱暖炉靠在马车里看,突然听到外头传一道急促音。
“云公子,停下!”
是笨笨声音。
云臻迅速坐直了身子,连忙拽住车帘,却迟迟没有掀开,琥珀般眸子翻腾剧烈情绪,随马蹄声越越近,又渐渐暗淡下。
裴菀追至马车边上,鹤叔已掀帘而出,立在车辕上朝裴菀施礼,
“姑娘,不知您跟有何吩咐?”
裴菀勒紧缰绳,兜里卷好一叠银票甩了过去,“这是张奎给你赔银。”
目光落在车帘,喘息问道,“里面坐是云公子?”
马车内久久方落下一字,“是...”
裴菀听到嗓音,心里反而生出分忐忑。
她这两日日夜兼程追,实有些乏累,遥望四下,见前方岔路口有一茶棚,问,
“云公子,我有些问你,否在前方茶棚一叙。”
云臻没有拒绝。
须臾,燕平也追了上,与裴菀一道先在茶棚下马,茶棚里聚两拨行旅,选了靠边位置,燕平让小二端一炭盆,又亲自给裴菀倒了一杯热茶,见她眉目怔怔盯渐近马车,不由吃醋道,
“笨笨,这人是谁?你不会是为了追上百里吧?”
裴菀没功夫与燕平解释,她压心事,明明已再确认死讯,今日却忍不住生出一些希冀。
从相貌看,年纪是对得上。
她手冻得发紫,轻轻扶茶盏,努力平复情绪。
抬眸望去,一道修长身影掀帘而出,只见眉目如霜,气质清越,披一件银色披风缓缓走,恍若从画中迈出。
“多谢姑娘赔银相送,姑娘这般热心肠,实属罕见。”
云臻上,先与裴菀施了一礼,旋即冲燕平颔首一笑,目光微在身上落了下。
剑眉星目,一身气息凛冽逼人。
从腰间悬那柄弯月刀,辨出是开国第一军候,燕国公后人。
身世相配,一表人,必是今上给笨笨选驸马。
云臻视线堪堪从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裴菀身上,含笑道,“姑娘寻我何事?”
裴菀慢吞吞扶桌案起身,底隐隐泛分悸,“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云臻袖下手指微微屈了屈,从容道,“在下姓云,单名一河字,自苗疆,世代以卖药为生。”
裴菀闻言,心尖微微一颤,盯紧了眉,颤声问,“云臻,是你何人?”
云臻佯装出一脸讶异,问道,“云臻乃我堂弟,姑娘认识?”
何止认识....
裴菀心口钝痛,强忍情绪,“人在何处?”
云臻眉心一颤,沉默下。
燕平见十分不对劲,剑眉拧得死死,扯了扯裴菀衣袖,“笨笨,到底怎么回事?”
云臻视线在燕平手指落了落,微微眯起。
裴菀袖子抽开,扭头瞥燕平,更咽道,“你能避一避吗?容我单独与说句?”
燕平脸色变得极是难看,对上裴菀坚定神,终是忍了忍,绷脸大步离开。
鹤叔也在同一间,退出步,留给二人单独空间。
裴菀缓缓从桌案踱步而出,到云臻身旁,凝望清润眉,问道,
“真死了吗?”
云臻垂眸,底无一丝波澜,平静道,“独自一人进入天坑,出不,最后活活饿死。”
裴菀心底最后一点希冀顷刻坍塌,泪水决堤而出,“尸身找到了吗?”
云臻喉结翻滚,涩声道,“找到了....”
“葬在何处?”
云臻抿了抿唇,晦暗地望她,“就在族坟里,姑娘问这些是何意?”
裴菀仰眸泪水吞了下去,“我要去祭拜。”
云臻脸色一变,侧身过,语气终于有些许起伏,严肃道,“从此地去苗疆,长达数千里,苗疆烟瘴之地,寻常人进不去。”
裴菀眉目怔怔,“无论如何,我得去见见,与道别....”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云臻眉目如染清霜,缓缓问,“为了这点小事,至于以身犯险?”
她抚了抚角泪水,笑道,“这不是小事,对于我说,是一很重要,很重要人.....”
云臻口中涌上浓浓酸涩,偏过脸去,木然问,“有多重要?”
“重要到,如果活,我与厮守一生....”
她仿佛清羽,轻轻拂过心头。
云臻深深闭上了,痛苦地忍耐,煎熬,很质问她,她从未见过,何以说出这样。
思及那九年“相濡以沫”,生生闭了嘴。
一股巨大冲力迫转身,不带犹豫,从护卫手里夺过缰绳,翻身上马欲往回奔。
鹤叔被举吓到,连忙扑上去拽住缰绳,压低嗓音问,“您这是要去哪?不是要去营州吗?”
云臻底溢出一抹难以言喻神采,
“鹤叔,营州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