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人头攒动,有接机的人,也有送机的人。
温一诺把一头柔顺的长发剪短了,显得脸更小,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像是十七八岁刚出国读大学的高中生。
她戴着棒球帽,穿着一身落入人群里再也看不清的运动服,先去托运了两个大箱子的行李,然后经过复杂的安检程序,终于来到自己航班对应的候机室,找了一个可以给手机充电的位置,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玩手机。
她脸上抹了比真实肤色要深一些的粉底,看上去像是过份日光浴的黄种人,黑得有些脏的那种感觉。
这种样子的黄种女人,在海外比较多。
因为白人喜欢暴晒之后的棕褐色皮肤,喜欢跟风的黄种人也经常去日光浴。
可惜黄种人暴晒之后不是健康的棕褐色,而是像脸没洗干净的邋遢色。
温一诺每次见了那种人,总想拿香皂给那种人的脸搓洗几遍。
现在自己也打扮成这个模样,她却觉得很满意。
因为这是一种保护色,是一滴水落入海外广大黄种人的海洋里,再也看不见了。
她等了半个小时,地勤小姐姐们开始吆喝他们排队上机了。
不同等级的座位有不同的队伍,进去的次序也不相同。
头等舱的队伍最短,也是最先进去的。
然后是商务舱的乘客。
最后才是经济舱。
经济舱的队伍最长,人当然是最多的。
温一诺这一次买的经济舱的票,排在人群中耐心等候上机。
等上去之后,走到机舱的几乎最后面,找到自己的位置,把随身行李箱和一个背包放到头上可以封闭的架子里。
在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眼罩和隔音耳套戴上,准备睡觉。
飞机很大,但是经济舱的人太多了,座位比较拥挤。
三人一排连在一起的位置,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另外两个人都是大胖男人,她坐的有些不舒服。
不过幸亏她把脸涂得黑黑黄黄,不用担心被人占便宜。
那两个胖男人倒也没有骚扰她的意思,各自拿着自己的手机在跟家人或者朋友做最后的道别。
飞机起飞进入高空的平流层之后,温一诺很快睡着了。
虽然经济舱里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但是温一诺实在是困了,而且隔音耳套非常管用。
她几乎是一路昏睡,连飞机上提供的三次餐饮都没吃。
十二小时的飞行,她几乎睡了十一个小时。
中间断断续续醒来过,但是发了一会儿呆,很快又睡过去了。
最后飞机到了纽约机场,她才完全清醒过来。
她走的时候,是国内下午三点,到纽约机场,还是同一天的下午三点。
因为两个地方正好十二小时的时差,时间几乎一点没变,她的人生好像凭空多了十二小时。
当然这是错觉。
从纽约机场出来,她抬头看了看天空。
嗯,没有比国内的天空更蓝。
地上的柏油路坑坑洼洼,颜色也不一致,看上去是多次修补过的,就像手工拙劣的女人给自己家人补的裤子,只能勉强遮羞罢了。
机场的出租车很多,也很贵。
初来乍到,温一诺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用日本口音的英文,跟一个印度口音的出租车司机讲好价,一路开到纽约著名的唐人街。
这就是她接下来的日子要住的地方。
她在国内的时候,就在这边的街边小旅馆订了一个房间。
这个小旅馆可不是随便找的,她是经过易经推算,发现这个旅馆会是一个好的开始,才专门订的房间。
出租车司机将她放在旅馆门口,她下车的时候,还帮她把行李箱从后车厢里拿出来。
温一诺很感激地给了他丰厚的小费。
那人高兴了,叽里咕噜地给她比划:“住这里要小心……这些唐人很厉害的……都会功夫……”
温一诺:“……”
她礼貌地笑着,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谢谢您呐。”
出租车走了之后,温一诺站在街边的水泥灯柱下,看了一下这个久闻大名的唐人街。
这里的建筑给人一种奇异的时空穿梭感。
好像回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国内十八线小县城的商业街。
灰扑扑的水泥地,街边的凹槽处堆积着喝光的矿泉水瓶子,袋装牛奶盒,还有五颜六色的塑料袋。
街道两边的建筑不高,还是本地十九世纪的那种三四层高的欧式楼房,楼面的红砖呈现出历史沧桑感,其实就是一个字,旧。
楼房的一楼统统都是铺面,挂着各种各样的小商品,从写着“纽约”的棒球帽,到做工粗糙的女士内衣,还有假的名牌包,还有写着“烧腊”字样的餐馆。
街边有好几个流动食摊,挂着烧鹅,还有零星的报摊。
一个脸上都是皱纹的老人坐在小马扎上,两眼浑浊,脸上是一派认命的麻木神情,守着自己的报摊,似乎这就是他的天长地久。
温一诺站在街对面的小旅馆门口,看那个报摊组足足看了五分钟,也没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