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的那场皇帝大婚, 办的那叫一个威严庄重。
万人空巷,哪怕远在几千里以外,大家都听说了这件事, 而且翘首以盼着。
多数人都保持着看热闹的心态,虽说皇帝娶了一个男后,这有违纲常, 但皇帝都不急,他们这些小鱼小虾,那就更不急了。无论如何,皇室都会后继有人,哪怕真的没人了,也轮不到他们去做皇位。
照样还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耕田织布。
要说起这场婚事,虽说它办的很大, 但真正参与进去的人, 其实很少。
皇帝就不用提, 父母死光了,跟亲姑姑不亲近,小叔叔又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 兄弟姐妹一个没有,好不凄凉。
再说皇后, 更惨, 连个旁支亲戚都没有,不过据说, 不是真的一个都没有,而是皇后不让人家来。想想也是,皇家盛事, 接待几个打秋风的亲戚,面子也不好看啊。
再说了,皇后那边又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在场的不是还有一个亲弟弟吗?
如今江追身边已经没有几个奴仆了,只有最初的雪景一直跟着他,然而现在雪景也受不了他了,以前的江追虽然不说话,可看着还是赏心悦目的,然而现在的江追整天都沉着一张脸,与他对视,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雪景就有一种被阴冷毒蛇盯上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在他手里。
曾经的旖旎和暧昧在短短几天内烟消云散,雪景想离开他,回王府去,即使做一个洒扫丫头,也比现在整日提心吊胆的强。
雪景推着江追进入皇宫,观礼过后,她又在江追的命令下,把他推出了皇宫。
宫外有仆人等着,仆人毕恭毕敬的问他,要回哪里,江追沉默了好久,才说道:“哪里都不回,去给我开家客栈。”
他已经没有家了,那又能回哪里去呢。
来到客栈,把自己关到房间里,雪景推他进去的时候,没注意到门槛,不小心颠了一下,江追稳住身体,突然爆发,“滚出去!”
雪景被他用力一挥,整个人撞到了门板上,她跪坐在地,面容惊恐的望着江追。
“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江追一字一顿的重复,声音充满了戾气:“滚,出,去!”
雪景这才反应过来,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房间终于安静了,江追手背青筋凸起,过了好久,他才缓缓静下心来。
一闭眼,就能回忆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他的哥哥,温柔的把手递给皇帝,他们都在笑,笑的有点紧张,还有点傻。
卫峋喜欢他哥哥。
他早就知道了。
他承认卫峋对他哥哥很好,也承认卫峋是个还算可以的皇帝,可那又如何,他就是讨厌卫峋,恨卫峋。
不止因为卫峋是老皇帝的儿子,还因为,他占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从老家淮州回到京城的时候,江追已经十一岁了,那时候他还不太会遮掩自己,每天都阴沉沉的,让人不敢接近。接他回来的人是江遂,最初,江遂对他小心翼翼,想要接近他,又怕自己会被排斥,经过了很久的试探和相处,江追才终于对江遂打开了一丝丝的心防。
不多,就一丝丝,因为他始终无法原谅,江遂当上了摄政王。
他可是江家的人啊。
他怎么能为卫朝皇室效力?
他怎么能,怎么敢?!
再后来,他意外听到江遂和江一的对话,知道江遂身中剧毒,那时候他想,也许江遂有难言之隐吧,大家都不容易,也许,他可以尝试着,去理解一下他。
你看,他也是做过努力的,他可以试着去理解江遂为朝廷效力,他可以试着去心疼这个和他早早分离的同胞兄长,但他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没法接受,江遂把卫峋看成自己的替代品,而事隔经年,替代品摇身一变,将他自己,变成了新的替代品。
江遂对江追说过心里话,他说,当初在宫里特别想念江追,担心他一个人在老家过不好,还担心他晚上害怕却没人陪,可再担心,他也见不到江追,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所以后来遇见和江追年岁差不多的卫峋,他一眼就觉得,他们两个特别像,他把对江追的思念和照拂,都用在了卫峋身上,后来照拂着照拂着,就把他照拂到心里去了,即使江追回来了,在他心中第一重要的,还是陪伴了他多年的卫峋。
多可笑,这就是江遂最初接近卫峋的理由。
因为他。
因为他,江遂接近卫峋,因为他,江遂担心卫峋,后来的夺嫡、摄政、教导,全都发源于此,江追到今天,都没法忘记当时听到这些话以后,自己的心情。
难以置信,荒谬绝伦,最后是怒不可遏。
他的腿,可是被老皇帝害的。
其实老皇帝不止想要他一双腿,还想要他一条命,只是他命大,摔下去的时候碰到了树枝缓冲,不然,他早就死在那个山崖下了,江遂根本没有再把他接回来的机会。
是以这么多年,江追常常午夜梦回,都在想一个问题。
要是他当年死了,那他哥哥,还会对老皇帝的儿子这么好吗?
江追冷静的近乎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