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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 耿灿灿 1589 字 2022-04-07

茫然彷徨,等到眼泪彻底停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能够坦然接受眼前的事实。

难怪阿娘不亲近她不肯抱她,原来她不是阿娘的女儿。对于疯了的阿娘而言,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陌生人。一个本该死在火海里的弃婴,一个鸠占鹊巢的人。

大概是以毒攻毒的缘故,宝鸾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有种解脱的感觉。多年以来因为赵妃留下的阴影,一点点从她心头擦除。

宝鸾开始想将来的事,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想,终是从沮丧中抽身。

就算不是公主,她依旧是李宝鸾。就算她的身份是假,可她这个人是真,她真真切切活在这个世上,真真切切拥有过许多人的关怀与疼爱。那些关怀与疼爱,将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谁能将之夺走。

她来到这世上,享受过的荣华富贵与锦绣光阴,或许是常人一生都无法触及的,比起那些生来就贫穷的庶民,她已是上天垂爱。就算日后艰难,她亦有许多美好回忆伴她渡生。

一个庶民该如何自力更生,她不知道,但她可以慢慢学。她这双手从未挣过一个铜板,可她并不引以为傲,她愿意不辞辛劳挣得银钱,她会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娘子,织布缝衣,淘米煮羹,勤勤恳恳地养活自己。

她做过这么多年的公主,她有着寻常人没有的长处。她的字写得不错,又看过许多书,她熟知高昌语,会几句新罗话天竺语,她能替人抄书译书,甚至替那些胡商交涉货物。她还会调香,会斗茶,世家贵女熟知的一切她都精通,她缠长的事或许不能件件换成银子,但总有一两件能让她立足于世。

兴许有一天,她还能靠自己挣钱得来的盘缠,游遍天下山河。

宝鸾伤心了一天,迷茫了一天,又自省了一天。

三天三夜过去,她的心中除了难过,还有对未来的期许。

人总要活下去,发生天大的事,也得好好活下去呀。

屋外传来班哥的声音,每到中午,他便会准时敲门:“小善,该用午食了。”

宝鸾从被里探出脑袋。

从那天得知真相后,班哥就只同她说两句话。每天两句相同的话,嘱咐她该用午食和夜食。

她知道他在屋外守了几天,夜里他的身影映在门上,像一块顽固的山石,她闭眼前他在那站着,睁开眼他还在那。

她暗暗地想,他守着她作甚,她占了他的位子替他享尽荣华富贵,他该将她赶出拾翠殿,抹掉她曾经的所有痕迹,抹掉他为她做随奴的屈辱记忆,堂堂正正地做一个高贵皇子。

宝鸾攥着被褥指尖不停揉搅,想要应班哥一声,又觉得怪异。

就在宝鸾犹豫纠结的时候,元不才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六殿下,陛下请你过去,有要事相商。”

宝鸾想到圣人,想到以前那个最疼她的阿耶,她忍不住掀被下榻,隔着门问:“元阿翁,屋外是你在说话吗?”

元不才看着宝鸾长大,怎能不疼惜?凑近屋门道:“三公主,是老奴,您近日可好?”

宝鸾鼻头一酸:“阿翁,我已不是公主。”

元不才道:“在老奴心中,三公主就是三公主,是永安宫最美丽的公主。”

宝鸾声音哽咽,小心翼翼问:“阿翁,阿耶,不,不是阿耶,是陛下,陛下他还愿意见我吗?离宫之前,我还可以见陛下一面吗?”

她要当面谢谢他这些年的养育与疼爱,如果可以,她还想见一见她认识的那些人,同他们道谢告别。

元不才声音激动,道:“当然可以,陛下怎会不愿意?就盼着呢。”

这几日拾翠殿无人打扰,正是圣人下的命令。圣人听闻三公主将自己锁在屋里不见人,知她伤心难过,不让任何人惊扰。

只因圣人对六皇子存有愧心,所以才准了六皇子一人探望。

屋门吱嘎一声打开,众人抬眸看去。

少女晶莹的水眸掩在长睫下,娉娉袅袅立在门口,乌发披散垂落,面颊似雪一般,在幽暗的光影中辉辉生光。一双洁白的绢袜踩在褐色香木地板上,随意笼在肩头的鹤氅宽大松垮,她抬起细长的脖颈,朝人伸出手,似幼兽般怜弱,又如梨花般娇美。

“阿翁,带我去见陛下,可好?”

不等元不才扶住那只纤细柔嫩的手,有人先一步上前,果断霸占牵引。

“我带你去。”班哥低眸凝视宝鸾,黑眸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