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断人初静,天气越发的严寒,夜露结成了冰霜,几乎是滴水成冰的天气。
这两日天气急剧变坏,早早地烧起了炉子。顾嬷嬷带着几个大丫头,坐在屋檐下赶斗篷的毛边。大少爷去年穿的斗篷被火炉不小心烘坏了,谁知道天气坏得这么坏,得熬夜赶出新的来,大少爷明日要穿着去大理寺的。
顾嬷嬷往手上哈了口热气,又搓了搓手,才将冻僵的手堪堪缓过来些。
丫头塞了她个铜手炉抱着:“嬷嬷您先回屋歇着吧,天气这么冷,您可别冻坏了。”
顾嬷嬷说:“以前宁哥儿的衣裳都是我亲手缝制的,不看着还真是不放心,你们得记得,毛边要缝三四次才好,毛也要剪得短短的,否则大少爷不会穿的。”
长宁觉得斗篷镶嵌毛边是女孩儿才做的,虽然她不明说,但做了摆在那里她是决计不会穿的。但就她那身子骨,不嵌毛边怎么能暖和。
油灯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院门口响起了开栓的声音,随后一行人走了进来。
顾嬷嬷带着众丫头赶紧站起来,只见来人是七爷,带着护卫,应该是才从外面赶回来,因为夜露,披风有些湿漉漉的。
顾嬷嬷屈身行礼,周承礼伸手一摆:“大少爷在吗?”
“大少爷刚服了汤药,应该是在看书吧。”
“嗯,我进去就是了,你们不用通传了。”周承礼淡淡说了句,立刻就要进去。
顾嬷嬷下意识地伸手拦住他。周承礼看向她,目光冷淡,她的声音立刻小了下来:“七爷,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周承礼顿了顿:“是要向你请示一下的吗。”
她不过是个下人,只因为大少爷是她奶大的,才在下人中有些身份,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拦下主子。顾嬷嬷听了周承礼温声的话,冷汗都要下来了,勉强说:“奴婢不敢。”
周承礼回过头,守门的小厮打开棉布帘子,请七爷进去。
赵长宁的确是在看书,直到屋内的丫头屈身喊了七爷,她才从书卷中抬起头。七叔解下披风递给了丫头,在她对面坐下来。长宁让人给他沏热茶,笑着问:“您提早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让人去渡口接您。”
周承礼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盯着烛火怔住。
“七叔,您是不是心情不好?”长宁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亲自放在他手边。
周承礼摇头道:“每年回去都这样,习惯了。”
周承礼每年冬天都会回山东祭祀他的父母。
周家跟赵家是同乡,籍贯山东济州府。周承礼的父亲当年也是惊才绝艳之辈,时任户部侍郎,主推丁辰变法,震动朝野。后来变法失败被被贬官四川任嘉州知府,却死在了去四川的路上。尸首被运回济州府安葬。
若非他父亲身亡,当年周家也是济州府的清贵世家,族谱可追溯到唐朝,不至于他童年饱受颠沛流离的煎熬。
周承礼每次看到父亲的墓碑,都想起当年,父亲教导他读书的情景。少年的他除了恨之外也别无他选,如今他能手握权势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过去的苦难永远不会因为现在的强大而更改,因为苦难成为骨血中的一部分。再恨再苦,完全成长的他,在父亲的墓碑面前,他依旧是当年那个少年,如此的无力。
所以,他对那个时期美好的事物,都有特殊的感情。
那个时候的小长宁,软软小小的孩子,白白的团儿,在草堆里滚了满头的屑。他看似不耐烦她,实则却很喜欢她。也许每天他都盼着孩子从那个小洞钻进来,虽然他不跟她说话,但是看着她,内心却是平静温柔的。
周承礼抬起杯子喝茶,里头泡了两粒枣儿,热乎乎的,吃起来甜滋滋的。长宁便喜欢给别人枣茶,不光能喝茶,还能吃枣子,多好啊。
“最近可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周承礼放下茶杯,“回京的时候,听了些你的流言蜚语。”
长宁叹道:“最近主审孟之州,被骂几句大概也正常。”
周承礼抬头:“你主审孟之州?”
孟之州这么大的事,他应该是知道的。长宁颔首:“他这个人倒也挺有趣的,可惜太桀骜不驯了,也只能做守城之将,放到朝中怕是活不了几个月。”
“朱明炽也知道,才一直留他在开平卫的位置上。”周承礼对朝中的事知道的自然比长宁更清楚,“他与高镇、陈昭同为朱明炽的心腹,你说朱明炽最信任谁?”
长宁沉思,然后道:“不会是陈昭。孟之州跟他感情不深,应该是高镇。”
周承礼就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开平卫有多重要。”
长宁不可置否,一边嚼着枣子一边说:“我如何不明白,为了孟之州的事,我都差点被刺杀了。”
“有人刺杀你?”周承礼语气一顿,立刻皱眉,“怎么回事,为何没有告诉我?”
长宁笑道:“我还没这么招恨。是有人想刺杀孟之州,误杀成了我,无妨,也没有受伤。”
周承礼抓着她仔细看了看,见红润白皙才放心下来。
“我得派些护卫守在你身边。”周承礼收回手说。
长宁想说不用了,她身边有护卫二十人。但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