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危楼话音落下,宿星寒骤然睁大了双眸,像是两枚嵌于夜空的宝石,这双总是缭绕着淡淡寒雾的眸子此刻有种前所未有的明亮与纯粹。
所有的雾气都消散了,露出明朗星光的夜空只照耀着一个人。
被照在这片星空下的晏危楼不由舒缓了眉眼,目光直直迎上宿星寒惊喜中带着忐忑的眼神:“是真的。”
他眉目间的柔和转瞬即逝,便淡淡垂下眼,恢复了平静与从容,淡声道:
“不过,‘元’曾经是我,我却不再是‘元’了。倘若你想见到记忆中所期待的那个人,或许会失望了。”
说到最后,晏危楼一向习惯性上扬的唇角恢复了平直的弧度,目光静如深水。当他不笑时,这张线条过于凌厉的脸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冷酷深沉。
这是在曾经的“元”脸上从来不会出现的神态。像是一瞬间与整片人世都拉开了无法逾越的距离。
宿星寒疑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会失望?无论阿晏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无论怎样的你,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
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虚虚点在晏危楼心口处:“我听见的是这里的声音。”
说话间,宿星寒收回手按在自己心口:“比如现在,它就跳的很欢喜。”
长街寂寥,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淡金色阳光镀在白衣人微微仰起的脸上,让那苍白近乎透明的肌肤有种不真实的梦幻的。他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凝视着晏危楼,唇边掀起一抹弧度。
“所以,阿晏你也是欢喜的吧。”
·
面对宿星寒的一记直球,一向自认无所畏惧的晏危楼居然罕见地有些无措。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海中起伏过后,等晏危楼回过神来,他已经重新回到了齐王府的别院里。
“……方才,发生了什么?”
感觉大脑运转得还有些不灵光的晏危楼恍惚片刻,不由摇摇头。
“真是……我这算是落荒而逃吧?简直太狼狈了。”
晏危楼不是那种喜欢逃避的人,刚才一时进退失据,手足无措,只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宿星寒。现在有了独处的机会,他总算冷静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心神。
因为早就猜到过宿星寒可能是喜欢自己,晏危楼倒是没有突然受到“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的惊吓。但他一直以为宿星寒不会这么快表达出来,今天这一记直球着实打得他有点懵。
尽管这听着好像不算是明目张胆的表白,但放在神州浩土,以这个世界含蓄内敛的画风,宿星寒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晏危楼总不能继续像个渣男一样故意装不懂。
“……明光他是很好很好,但我喜欢的不是女子吗……”
尽管此前从未喜欢过哪个人,但穿越之前的晏危楼就是一条随遇而安,懒散度日的咸鱼。那时的他对未来的期望正如大多数普通青年一般,按部就班地工作,将来娶一个漂亮小姐姐回家,平凡又幸福地度过一生。
来到这个世界后,什么都没做就有了一个天仙未婚妻,实现了穿越前的心愿。本应该开心的晏危楼却并无感觉。但晏危楼并未因此觉得自己的取向有什么问题,或许,未婚妻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毕竟,他从未对哪个同性产生过遐想。
当初为晏危楼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姬慕月,穿上女装比这世上大多数女子都好看,但晏危楼完全欣赏不了他的颜值。只觉得这家伙坏的很,在一起呆久了一定会带坏宿星寒。
一套思路整理下来,晏危楼点了点头。
“没错,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宿星寒的身影恍惚在脑海中飘过,晏危楼心中竟诡异地生出几许遗憾:“……要是明光是个女孩子就好了——等等,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晃了晃脑袋,晏危楼甩走那个可怕的想法,连带着甩走一连串画面:“……明光是很好看,但是不可以。”
两人知己相交,他怎么能幻想把明光变成女孩子?这样的心思太过分了!
抬头望了望天空上愈发夺目的赤红色骄阳,晏危楼忽略了自己寒暑不侵的大宗师体质,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定是因为今天的太阳太大了,天气太燥热,难免上火,胡思乱想。”
合情合理地说服自己后,站在别院的庭院中,心思纷乱的晏危楼随手折下一截翠竹,演练起剑法来。
剑风呼啸,一抹翠影在庭院中纵横无忌,漫天落叶花瓣随之一起狂舞,一股浩浩荡荡的狂风伴随着晏危楼的身形平地而起,惊人的气势散发出去。
转瞬间草木摧折,百花凋零。
狂风停歇,少年收剑而立,只觉一切烦闷情绪尽数被发泄了出去,一身衣袍恢复如故,点尘不染。
他随手收起那截竹剑,挥袖之间,神清气爽的脸上露出一抹洒然至极的笑容。
一朵不知名的花朵伴随着最后一缕散去的微风从枝头颤颤巍巍跌落,飘飘忽忽落在晏危楼伸出的掌心中。
这是一朵开得正盛的花,粉色接近绯色的花瓣尽数舒展开来,极盛极艳。
不知为何,这一幕让晏危楼感觉有些熟悉,仿佛在何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