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望向平日与卢小娘子寸步不离的侍女,后者结结巴巴道:“大娘说想散散心,就走得慢了些。”
崔不去反问:“果真如此?她不会是去了别的地方,你不敢说而已吧?”
荷娘喊冤:“婢子岂敢撒谎!”
崔不去冷冷道:“将你们宅子的所有下人都喊过来,看那天有谁见过卢氏,就知道你有没有说谎了!”
裴惊蛰不明白崔不去为何突然从验尸又跳到了逼问卢氏的婢女,但他看见这个叫荷娘的婢女眉目慌张,说话吞吐,想必隐瞒了什么,也就没有出声打断,继续静观其变。
荷娘果然慌了,忙跪下道:“大娘是去找苏公子了!”
卢缇眉头紧锁,不等崔不去发问,就追问道:“她去找苏醒作甚,你为何又要撒谎!”
苏醒道:“姑父,当时我正在作画,表妹忽然进来,满脸伤心,对我说,您要将她嫁给别人,我劝了她一通,好不容易将她安抚下来,让她回去,本以为等她平静一些就好了,没想到她钻了牛角尖,还……”
他再也说不下去,未竟的话化作一声沉沉叹息,神情憔悴,令人动容。
卢缇眼圈一红,差点老泪纵横:“是我对不住你们……”
“你且慢哀叹。”崔不去打断他,“荷娘,苏醒原本就寄住在卢家,他们还曾一同出门游玩,卢氏忽闻噩耗,去找苏醒倾诉排解,也是正常,你为何不敢说实话?”
荷娘支支吾吾,苏醒主动道:“是我让她瞒下这一段的,因为当时表妹因我而与姑父争执,若姑父知道她事后立马来找我,恐怕会以为我在蛊惑教唆表妹,我想避嫌。”
裴惊蛰忍不住出声:“她为了你与父亲抗争,你却想着置身事外,撇清自己?”
苏醒苦笑:“你怕是不知寄人篱下的难处。我与表妹的确情投意合,但我也的确孑然一身,无家无业,比起我,太原王氏才是更适合表妹的归宿,换作我是姑父,我也希望女儿能嫁给更好的人家!”
卢缇欲言又止,面露愧意。
李氏更是低头拭泪,痛哭失声。
崔不去却不为所动。
“你说你当时在作画,作什么画?”
苏醒:“《夏日映荷图》。”
崔不去:“把画拿来与我瞧瞧。”
苏醒皱眉:“崔道长,这似乎与我表妹之死无关吧?”
裴惊蛰也觉得崔不去种种问题,委实过于跳脱了,但崔不去仍旧道:“将你房中的画,连同那幅夏日映荷,都拿过来。”
李氏忍不住道:“崔道长,小女……”
崔不去:“与你们女儿的死有关。”
卢缇心烦意乱,朝卢管家挥挥手,让他照做。
画很快都被搬过来。
满满的一篓子,俱是苏醒平日所作,崔不去让乔仙一卷卷打开,里头画的大多是各种各样的荷花,既有含苞待放的新荷,也有花期将近的枯荷。
裴惊蛰对画研究不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觉得苏醒的画作水平很一般,换而言之,此人也许有些才华,却的确没有什么天分,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只是寄住在卢家的亲戚,而早该闯出自己的名堂了。
以棺木为中心,数十卷各式各样的荷花图摊开来,卢小娘子则在棺木里静静躺着,令人分外唏嘘。
“荷娘,”崔不去突然问,“你们大娘对你好不好?”
侍女一愣,忙道:“大娘对我自然是极好的。”
崔不去:“那你为何还要背叛她,帮苏醒隐瞒杀人的事情?”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震惊莫名。
卢缇更是失声道:“崔道长,你说什么!”
崔不去:“你家大娘死了,纵使家中一时没有缟素,也不是你穿一身粉色衣裳的理由,更何况这衣服上还绣着荷花,你又叫荷娘,好巧不巧,苏醒正好也喜欢画荷。你说,这天底下有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苏醒冷声道:“崔道长慎言!荷娘喜欢荷花是因为她叫荷娘,与我又有何相干!”
“是吗?”崔不去呵呵冷笑,问卢管家和李氏,“荷娘是刚入府就叫荷娘了?”
李氏摇摇头,她对女儿身边的侍女还是很上心的:“她从前叫十娘,因为在家中排行第十,家里穷,父母养不起,六岁上就被买进来,两年前,大娘亲自为她改了名,才叫荷娘。”
崔不去望向苏醒:“两年前,你应该已经在这个府里了。”
苏醒:“那又能说明什么?”
崔不去:“你道我方才为何将手伸入卢氏口中,她当天晚上吃了绿豆糕,残渣还留在口中,如果是溺亡,临死前口鼻进水,必然会冲去原先的残渣,但她嘴里既无水中泥沙,食物残渣也还在,说明她死了之后才被沉入水中的,所以口鼻紧闭,水不能入!”
卢缇骇然,猛烈挣扎起来,长孙在崔不去的示意下松开手,卢缇跌跌撞撞扑上前,在棺木上低头察看。
崔不去望向苏醒:“凤霄拍下玉石的那天晚上,秋山别院高手云集,那个穿黑衣服的,就是你吧?”
苏醒冷冷道:“崔道长想栽赃于我,自然是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了!”
崔不去:“那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