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的意思是, 陆某向裴大人行贿了?”一道音色极淡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众人回头, 俱是一惊——
大殿外站的不是旁人,却是之前卧病在床的当朝首辅陆明熙。
许是久病的缘故,较之从前的风度翩翩, 陆明熙明显有些瘦骨嶙峋, 一双眼睛却是越发凌厉, 让人不敢直视。
“周大人或者忘了,不久前,周家老夫人风湿病发作, 痛苦不堪时, 便来陆家求了九叶瑾做的风湿药膏回去, 这会儿才明白,原来这就是行贿啊。只一点,裴大人得了陆家的老参,当时便写了借条留下,你周大人则是分文未付,直接拿走,原来是等着今日以这样的方式重谢陆家啊。”
周奎元一张脸恨不能滴出血来——
要论出身, 周奎元也是陆明熙的学生之一, 陆明熙忽然昏倒, 周奎元也曾不止一次上门拜望, 再确定陆明熙病入膏肓之后, 禁不住旁人劝诱, 渐渐站到了胡太后那边。
后来陆明熙病情见轻,周奎元虽然后悔至极,可也抽身不得。
毕竟官场中最容不得的就是首鼠两端之人,既是做出了选择,就容不得再反悔……
这会儿瞧见陆明熙,周奎元本来就觉得矮了半截,再听了陆明熙的话,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是明白,今日之后,自己身上怕是要被打上“忘恩负义的小人”这样一个标签了,读书人最重气节,有了这样的名头,这一世都别想再抬起头来。
龙椅上的皇上瞧见陆明熙眼睛顿了顿,吩咐免了陆明熙的跪拜之礼:
“陆爱卿身体可是好些了?”
“陆瑄是你儿子,这件事,你如何看?”
“臣正是为此事而来。”陆明熙直起身形,根本不再看面如土色低头不语的周奎元,“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会试大事,无凭无据,岂能仅凭猜测,就妄断舞弊与否?这般行事,当置国家律法于何地?”
“照臣看来,分明是有人无事生非,居心险恶,想要搅乱大正朝局才是。”
“不错。”睿王世子周瑾上前一步,“臣以为陆阁老所言极是,十年寒窗,三更灯火五更鸡,一众举子耗尽心智,苦读诗书,方有今日成就,却要因些被人挑唆的无稽之谈,就要被质疑曾经付出的努力、洒下的汗水和今日取得的成绩,臣委实替今科进士不平!”
一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看过去。实在是往日里,一众世子里无疑是庆王世子周珉最爱显示存在感,至于这周瑾,却是大多静默无言,鲜少出头露面,再不想第一次开口,就直接搅到了这么一桩大事里。
更甚者这时机还真是巧妙,一旦证明会元成绩无误,那周瑾交好的可不止是陆明熙,更有今科录取的除被推出来和陆瑄打擂台的王梓云之外所有举子。
皇上神情不显,却是看向其他几位世子:
“你们几个的看法呢?”
“陆阁老,睿王世子所言皆有道理,臣附议。”同样总是沉默的安王世子周琮也出乎意料的开口。
大臣们的疑惑更甚,安王世子的态度,难不成暗示,安王看好的人,竟是睿王世子,周瑾不成?
更是想不通,周瑾不显山不露水的,什么时候势力这般大了?
至于其他世子,则是一个个锯口葫芦般尽皆默不作声。
周珉心头的火一拱一拱的,有些阴鸷的瞪了周瑾一眼——
自打动了周琮的儿子周晗,周珉就料到周琮怕是会对自己不满。只安王那人一向是个胆子小的,也只能默默接受。却是如何没想到,周琮竟然敢第一个公然站出来和自己作对。
“臣倒是以为,两位的话有些不妥。”看到并没有一个周琮那样的兄弟肯站出来给自己打头阵,周珉又是无奈,又是暗恨,只得自己开口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又所谓无风不起浪,今科进士备受质疑之下,朝廷如何敢用?倒不如彻查一番,还一众举子一个朗朗乾坤,也好服众不是?”
“臣以为庆王世子所言极是。”胡庆丰也跟着出列附和,“读书人乃国之根本,既是有这么多人请命,若然置之不理,怕会伤及天下读书人的心。”
心里却是盘算,陆明熙竟是这么反对比试一场,分明是做贼心虚才对,那岂不是说,陆瑄才华怕是真比不得王梓云,这里面还真有猫腻!
“哦?”皇上似笑非笑的看了胡庆丰一眼,“听你的意思,可是有了解决之法?”
“不错。”胡庆丰点头,“眼下举子们愤怒的焦点,就在认定会元成绩不实,既如此,何不选一位大家认定的才子和他比试一番?结果如何,自然就明明白白。”
说着又看向陆明熙:
“想来陆阁老也不愿意瞧见儿子被人诬陷吧?”
陆明熙盯着胡庆丰,片刻后爽快点头:
“想要陆某答应比试自是不难,可若是事后证明犬子名副其实,胡大人又该如何?”
胡庆丰登时一噎。
“怎么,胡大人不敢应了?”陆明熙神情越发冰冷,半晌转向皇上,“臣以为,不独所谓的春闱舞弊案要彻查,鼓捣出春闱舞弊案的背后人也要彻查……”
“若然结果是令郎确然才华不及旁人、有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