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吓得一哆嗦, 神情和见了鬼一般, 整个人都几乎站立不稳, 喉咙中发出一声宛若哭泣的破碎低喃:
“候,侯爷……”
半揽半抱的扶着蕴宁的可不是一个身着泥金边弹花暗纹锦袍的高大男子?
男子身高足有九尺, 凤目狭长,斜飞入鬓, 鼻如悬胆, 面目英挺无双,稳稳守在蕴宁身旁,宛若一座大山般沉稳——
可不正是武安侯爷袁烈?
丁氏一时只觉浑身发软,亏得拄住结满了灰尘的窗棂, 才勉强站住脚,眼睛却是死死盯住袁烈扶着蕴宁腰肢的大手上——
纤细柔弱的女儿, 高大英俊的父亲……
登时只觉刺眼之极, 更甚者整个人都被汹涌而至的无边恨意给席卷:
“小小年纪, 就跟男人勾三……”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 就被蕴宁扬声打断:
“你心里恨不得我死也就罢了,何苦连累别人?之前对祖父这般,现下,连伯府的客人你也不放过吗?”
“之前是祖父这个伯府的恩人,现在则是伯府的客人……原来只要和伯府扯上关系, 所有人就合该倒霉……可笑的是, 当初伯爷竟然相信你嫁入程家是为了报恩……”
“挑拨祖父和父亲的关系, 更是趁祖父不在家时, 径自不告而别府另居,把祖父一人孤零零的扔在老宅,甚至时时拿祖父的安危当做筹码——还有比这更可笑、可悲、可鄙的报恩吗?”
“可我有一点依旧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恨之入骨?”
蕴宁盯着丁淑芳,清亮的眸子里全是愤怒和绝望,只觉上一世积累了那么多的负面情绪一瞬间全都喷薄而出:
“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何生下我?当初祖父看我危在旦夕,便把我接过去亲自照顾……是你借口长姐病重,让祖父体谅你一个做母亲的心思,闹着把我接到身边,结果却是,你的‘爱’让我染上了和姐姐一样的天花!”
本想着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既然丁氏不喜欢自己,自己就当个没娘的孩子便好,如何也没有料到,丁氏竟是恨自己到了这般地步!
不独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更要给自己扣上一个不守妇道与人有私的罪名!
上一世可不就是因为和顾德忠淫奔,才给了祖父致命的打击,丁氏方才的话,分明是想旧事重演!
心潮起伏之下,蕴宁再也无法保持曾经的淡然,只觉得恨不得和丁氏同归于尽才好。
“闭嘴!你胡说什么!”丁氏脸色早已是惨白一片,更有些被情绪太过激烈的蕴宁给吓到——
当初程蕴宁才那么小,自己做过的事,她怎么可能记得那般清楚!
“闭嘴?你凭什么让我闭嘴?!或者你以为,我还是五岁时那个渴望母亲怀抱的蠢笨孩子吗?”
“五岁时你使人寻我过去……可笑我痴心妄想,还以为我的母亲,终是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个女儿……可迎接我的是什么?是你亲手倒下来的一盆热水!”
口中说着,蕴宁不自觉抚向面颊——
那日午睡,蕴宁是在剧痛中醒来,入目只见地上狼藉一片的水迹,还有失魂落魄站在床前的丁氏。
幼时不懂,可被丢在农庄上的那一二十年,蕴宁最终却是断定,当初丁氏会出现,并不是她自己所说的听到惊叫跑来看自己,事实却是,那盆煮沸的水,根本就是她亲手倒下去的!
“我让你闭嘴,听到没有!”丁氏神情越发惊恐——方才会揪着蕴宁到这里,本想着这个生母自缢而亡的破败院子,再不会有其他人涉足,不想武安侯袁烈,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更甚者,曾经以为被自己高明手法骗的死死的蕴宁,竟是对自己做的所有事都心知肚明!一想到即便恨着自己,这么多年来,这小贱人竟还能装的那般好,丁氏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毛——
所以说自己之前的猜想是对的吧?程蕴宁的体内定是藏了个可怕的恶鬼!
有风儿透窗而来,房间里顿时灰尘四起,动荡成一片的光与影中,丁氏只觉倚在袁烈臂弯里的蕴宁那般可怕而又面目可憎。
竟是踉跄着冲过来,想要扯过蕴宁,不想袁烈却是上前一步,严严实实的把蕴宁护在身后。
即便是一样的凤眸,蕴宁的是决然,袁烈的却是漠视,可也正是这等目中无人的漠视,让丁氏更觉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程蕴宁!你给滚我过来,还是说你要忤逆娘亲!”
“娘亲?呵呵,是啊,你是我的母亲!要如何对我,自是全由你做主,可祖父何辜!就是因为他当初救了外祖父,并呵护我这个让你厌恶到恨不得弄死的女儿吗?”
“先是为了长公主府的赏赐,然后是武安侯府赠与的栖霞山庄——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你愿意给谁,拿走便是,如何非要以祖父的安危来威胁?你心里何尝有一日把祖父当做长辈来尊敬,何尝想要尽过一日孝道?外祖父口口声声,送你嫁入程家,是为了报当年大恩,原来所谓的报恩,就是这等报法,当真令人齿冷!”
眼前不自觉闪现出上一世祖父凄然离世的场景,蕴宁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若非袁烈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