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听到此处,江雪声眉峰微微一动,仿佛神魂归位,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金口,“她是凌霄城之人?谁说的?”
“这还用说?”
凌凤卿不耐烦道,“她姓凌,她的父母兄弟都在凌霄城,从小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由凌家供给。如今她办不好凌家的差事,我废了她根骨,就此两清,有何不可?”
江雪声眉梢一挑,故作惊诧:“怎么,你觉得她生在凌家,凌家就对她有恩了?”
不等凌凤卿回答,他便转过身一振袍袖:“你何不问问在场之人,倘若投胎转世,有几个人愿意生在凌家?”
魏城一向严守中立,参加魏城花朝节的修士,大多是对凌霄城权势不屑一顾之人。听见江雪声问起,有些胆大的修士心头一热,仗着人多口杂,纷纷开了变声器喊话:
“我可不乐意!”
“你们以为做得隐蔽,就没人发现吗?凌家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藏污纳垢,不知埋过多少尸骨,沉积了多少血腥气。谁若投胎过去,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错!根本不是这姑娘欠你们,是你们欠了她!”
“同样生而为人,谁不想生在干净一点的地方?”
“……”
最后一位老哥,舒凫很想给他配一句“生而为人,我觉得我爹应该向我道歉”。
不得不说,江雪声这一手群众路线玩得很成功,各路受过打压的散修和小宗门对凌霄城积怨已久,投下一点星火便足以燎原。
看这群情激奋的架势,等到明日大比,他们搞不好还会自发为舒凫打call。
魏城终究不是凌家的地盘,前有魏天娇严阵以待,后有散修义愤填膺。为了小小一个凌青月,凌凤卿也不可能轻易暴露底牌,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亏。
“我听闻昙华真人一向桀骜出尘,不与凡俗为伍。不曾想,你也有搬弄口舌、煽风点火的一天。”
凌凤卿情知今日讨不着好,便决意在嘴上扳回一城,“怎么,只有躲在这群乌合之众背后,你才敢与凌霄城叫板吗?”
“当然不是。”
江雪声一口否定,“怎么,我不解释你便听不懂,没人帮你把饭嚼烂,你就连饭都不会吃了吗?”
凌凤卿:“?????”
你这人怎么和谢长老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一言不和就开骂???
凌凤卿被骂得摸不着头脑,一边惊惧交加的凌青月却已恢复冷静。她听懂了凌凤卿的暗示,想起自己的“父母兄弟都在凌霄城”,只觉得万念俱灰,颤声向江雪声开口道:
“昙华真人,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不能丢下……”
“你不必丢下。”
江雪声头也不回地打断她道,“琼枝玉兔无处不在,已经找到了你的家人,会将他们平安护送出凌霄城地界。今后之事,便要靠你自己了。”
凌青月:“……啊?”
“你没听明白吗?意思就是你家人没事啦。”
昭云轻轻一吐舌尖,笑眼弯弯,摆出个俏皮可爱的少女扮相,“就在你落败下台的时候,巫妖王忙着笑,大师兄忙着哀悼他失去的鸟,其他人忙着安抚师兄,一时间谁都顾不上你。”
“只有先生,当时便嘱咐我传讯给凌霄城附近的同族,抢先一步将你的家人带出来,以绝你后顾之忧。”
“正好我有三个哥哥在那里,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咯?”
“什——”
“好了,现在你应该听懂了。”
江雪声向昭云摆了摆手,转向勃然变色的凌凤卿,淡淡补充道,“说两句闲话敷衍你,给昭云的兄长争取一点时间,你还真当我想与你交流么?说实话,你这个人庸俗肤浅,一眼就能望到头,唯独你的愚蠢程度,每次都能够超乎我的想象。”
“我在高山之巅,你在沟壑之底,你怎会产生这种错觉,以为我愿意匍匐在地上与你交流?”
“江昙……!!!”
凌凤卿几乎将牙关压碎,再也遏制不住心头怒火,手中折扇挥出,强悍灵力化为一阵呼啸肆虐的狂风,径直朝向江雪声扑去。
江雪声不以为意地一勾唇角,刚要唤出古琴,却只见舒凫飞快地闪身挡在他面前,魄月琴横于半空,手按琴弦,运足灵力拨出“铮”的一声清响。
琴音与烈风正面相撞,分明是对方的声势更胜一筹,舒凫却没有后退半步,衣衫鬓发在风中猎猎飞扬,眉目秀美神情坚毅,当真宛如九天仙子临凡。
“先生!”
她的嗓音清亮,硬生生压过了狂风嘶吼,“你真是——你有这打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今有我在,我可以替你骂人,你一道分神拉什么仇恨,扛得住吗?”
“……”
听见她难掩焦急的声音,江雪声不合时宜地心中一动,旋即长眉舒展,唇畔笑意加深,眼尾弯出新月一般明媚动人的弧度。
他看得出来,舒凫见他一直不出手,多半是以为他在凝露一战中消耗过多,灵力告罄,想要护着他。
……护着他。
三千年来,从未有人动过这样的念头。
三千年前他是龙神,是凡人顶礼膜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