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十点。他白天要盯着股市,所有的活儿只能堆到晚上干,能这个时候下班已经算是难得。
天正下着小雨,到处都水蒙蒙、湿漉漉的。左知遥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刚往主道上拐,旁边忽然冲上个人来,张着双臂拦住他的车。幸好这时候车还没加速,他猛踩一脚刹车,车头蹭着那人的大腿停住了。巨大的冲力让那人晃了晃,整个上半身都扑在车前盖子上,抬起头,隔着风挡玻璃叫“左少”。
左知遥认识,是侯柏安,《梦想大富翁》的主持人。
“左少,能给我点儿时间和您谈谈吗?”侯柏安绕到车窗边,弯腰乞求。他满脸疲惫,双眼通红,眉宇间有一种类似困兽的挣扎。
左知遥大约能猜到他为什么堵着自己,本来是不想理他的,但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上来吧。”
“哎,好。”侯柏安眼睛一下来了神采,又弯腰点个头,尽快地跑到另一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左少这么玩下班,吃饭了吗?”问完不等左知遥拒绝,立刻说,“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做的东西还都精致,地方也安静,左少能不能赏个脸,让我请您吃顿饭?您这么提携我,我还没谢谢您呢。”
左知遥的确没吃晚饭,也就不置可否地跟着他去了。车子一路开到老城区的正阳街,这一带都是解放前外国人建的小洋楼,有两层的有三层的,属于文化重点保护街区。冯记私房菜能开到这里,可见主人的底蕴非同一般。
冯记私房菜没有招牌,只在入门的门楹上挂了一块原木底色牌匾,上头题着两个大字:冯记。左知遥小学的时候学过几年书法,眼看这两个字笔画连贯、文雅遒劲、气势宏伟,不禁抬头多看了一会儿。
服务员也不催,叠着手在旁边等着。侯柏安见左知遥盯着门楣看,问:“左少还懂这个?”
“不懂。”左知遥收回目光,示意服务员带路。
侯柏安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笑着说:“吓我一跳~我心想您这么年轻,在事业上已经是年少有为了,要是在艺术上再精通个琴棋书画的,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几句话的功夫到了包房门口,服务员听了侯柏安的话偷偷看了左知遥一眼,抿嘴一笑,打开包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包房里摆设不多,却每一件都独具匠心,整个房间透着雅致。花梨木的小几上安置着笔墨纸砚,好似随时等人挥毫泼墨一番。旁边的餐桌上摆放了两套餐具,椅子也是两把。左知遥清楚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是随时来随时都有空位置的,此刻见了这阵势也没吃惊。
倒是侯柏安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一下:“这里的老板我认识,定位置比别人方便点儿。”
酒菜也是预定好的,他们进来没一会儿,就有个姑娘带着好几个托着托盘的服务员鱼贯而入,姑娘把菜一样一样的布置好,把酒壶放在酒精炉上炜着,问明白再没有其它吩咐了,也退出了房间。
侯柏安把左知遥让到餐桌边,一边坐下一边说:“这个酒是老板自家酿的青酒,就要这么煮着才好喝——别看热,喝到嘴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试试?”说着,拿起酒壶,给左知遥满了一盏。
左知遥点点头,把酒放到一边。他是真饿了,菜是好菜,荤素搭配引人馋虫,说了句:“先吃饭吧。”直接就开吃了。
侯柏安只能跟着他一起吃。席间,他几次开口想搭个话,可是左知遥根本不看他。他的心直往下沉,觉得手里的筷子都沉的拿不住了。
这时候左知遥抬眼看了他一下,说:“先吃饭。其它的等吃完再说,菜凉了可惜了。”
“哎,好!”侯柏安立刻觉得好多了。
等左知遥吃饱了,侯柏安又劝酒。左知遥摇摇头,说:“酒就算了,我不喝酒。”
“知道。”侯柏安调动气氛,“这是果酒,又叫青梅酒,不醉人,跟饮料似的——要是像老窖那么高的酒精度,古代人一瓢一瓢地喝早都成酒仙了全文。”
左知遥还是摇头,平静地说:“柏安,你现在也是名人了,时间比我只少不多,有什么话就直接讲吧。”
侯柏安没想到左知遥能这么直统统的把话扔出来,愣了一下,慢慢放下酒盏,摩挲着盏边笑了:“怪不得您是老板我不是呢。本来我还觉得您是走了运,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左知遥不跟他说圈话,自然是因为没有周旋的必要。杀伐决断如此利落,省了多少时间!如果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干脆点儿,说不定就没有现在的难受了。
侯柏安一直是单位里的中庸派,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不参与派系斗争也不得罪谁,本来他以为他会这么一直打着酱油到退休,连退休以后的生活都提前体验了,可是,就在他年界四十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个大馅饼来。节目主持人啊!正经八百的主持人!不是像报财经新闻似的,坐在那里摆个扑克脸把显示器的字一个一个念出来,而是有嘉宾、有互动、有现场观众的真的主持人!侯柏安直觉到这是自己的机会——也许也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他拼了。他场上看似不经意间抖出来的包袱其实是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个夜晚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出来的,他恶补财经知识,把每一场到场嘉宾和创业者的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