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郎中请了好几天假, 说是犯了恶疾,可我昨晚还瞧见他在平康坊呢, 怎么一晚上就出事了,还谢绝探望, 该不会是……”说话的小吏欲言又止, 但其他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怜悯混合着鄙夷的神情。
梅逐雨依旧是万事过耳不过心,对这些每日都有的闲话流言置之不理,只一径淡然的收拾东西离开官署,准备回去。
可是他这副冷淡神情在看到官署门口等待着的人时, 变成了掩饰不住的欣悦。虽然表情还是那个表情, 但沉着的目光骤然亮起来的时候, 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改变。
武祯今日难得的没有穿着男装,而是穿了身雪青色对襟襦裙,裙边上绣了大片的菖蒲花,一条黄色宫绦系在腰间, 压了块圆形的白玉佩。就那么简单的往那一站,其柔情卓态, 妩媚天成, 如明珠之辉,有兰草之芳。
她在各种好奇目光中走向梅逐雨, 对他伸出手, 梅逐雨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
武祯:“郎君, 与我一同去一个地方。”
梅逐雨:“好。”
武祯感觉到围观众官吏的目光变幻, 唇角扬了扬,凑近梅逐雨轻声道:“是去妓馆。”
梅逐雨:“……好。”
武祯笑开了,拉着他往外走。两人并肩而行,挨得很近,袍角裙角偶尔会交缠在一起,武祯特意轻声说话,而梅逐雨一只手背着,另一只手被武祯拉着,低头与她说话,声音比对其他人要柔和许多,两人如此低声交谈,格外显出别样的亲昵之感。
有从未见过他们二人同处的刑部官吏见状,都怀疑起那个梅逐雨武祯夫妻不合感情冷淡的传言。瞧这模样,哪里不合了,根本就柔情蜜意。
出了刑部官署,武祯捏了捏那只宽厚的男人大手,拽着他的指尖道:“这些日子我听到些不太好的流言,郎君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有没有人来找你麻烦?”
梅逐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事实上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能欺负他。见梅逐雨摇头说没有,武祯爱怜的又摸了摸郎君的手,“脾气这么好,被人欺负上门了也不说。”
梅逐雨:“……?”可是真没有。
武祯不知道自己多想了些什么,又瞅了他一眼,语气和缓安抚的说:“没事,以后不会有这种事的。”
说罢她转开话题,说道:“先前端午赛龙舟得了不错的名次,你得居头功,崔九他们说要邀你聚聚。我这几天有点忙,一直没回家,今天正好有时间,就约在今天了。明日你不用去上值,刚好晚上能玩的晚一些。”
梅逐雨嗯了一声,专注的看着她。武祯侧了侧头,见他只盯着自己,好笑道:“眼睛一眨不眨,不过几天没见,有这么想我吗?”
梅逐雨略有些窘迫,只得移开目光,但转了一圈,从天上的鸟到地上的树,最后又转回了武祯身上。武祯被人看习惯了,也不多说什么,就大方让他看,偶尔回一个含笑的目光,纵容的很。
梅逐雨生平第一次进妓馆,是被自己夫人带进去的。她对这里果然很熟悉,到了平康坊后,就有等在坊门前的两个奴仆恭敬的上前来,热情的将他们引到一处宅院。这院中遍植花木,开凿水渠,还建了个浮于水面的平台,平台上是一座能容几十人围坐的六角大亭子,六角有六根红漆石柱,拱着一个八宝顶,翘起的檐角下挂着两尺长的大灯。红柱之间有垂挂着竹帘轻纱,在渐暗的天色中,数盏灯火透过纱帐朦胧的映照在水面,波光荡漾。
亭中放置着小几软垫和屏风等物,已经有人坐在那,都是些熟面孔,崔九梅四赵郎君等人,还有一位孙娘子。见武祯二人来了,他们都招手道:“终于来了,快来坐。”
梅逐雨要与他们一一打招呼,武祯却不让,一把将他拉到一个位置上坐下,“多礼什么,随便点就好。”
对梅逐雨说完,她执起一根小锤敲了敲小几上摆着的一个金钟,铛铛声响后很快有人快步进了亭,武祯道:“给郎君来一盏银龙羹,配细丝雪面,记住,要你们马娘子亲手做的,还有蜜仙人和玉露团两样,我记得你们十五会煮十花汤吧,恰好,也端一份来。”
奴仆记下了,点头很快又跑了下去。武祯对梅逐雨道:“先简单吃点,这里的马娘子有几样拿手好菜,我吃着不错,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若喜欢下次咱们再来,点上一桌。”
虽是妓馆,但不得不说,这里与梅逐雨先前所想的并不一样,景色宜人令人舒心,且没有脂粉佳人陪伴,唯有他们几人,自在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那边梅四跟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一直在屏风后的桌上埋头画着什么;崔九正在调试一把琴,时不时拨一下弦;赵郎君在摆弄一盒子酒筹,嘀嘀咕咕着什么;孙娘子坐在香炉前,身边摆着许多零碎的大小盒子和瓶子,偶尔会挑一些粉末放进香炉里;还有人靠在柱子上喝酒,有两人点着灯在下棋,总之人人都是一派的自娱自乐。
武祯则用一把小匕首在切瓜,她的刀用得好,表皮洁白的玉瓜被她轻巧的削去了皮,切成一块块摆放在盘子里,最后推到了梅逐雨面前。
“你是就这么吃,还是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