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弓。
数月前受伤的小鸦鹃猛然闯入她的脑海,她记得很清楚,小鸦鹃的翅膀就是被弹弓打骨折的。
眼看男生把手机揣回兜,拉紧弹弓做出危险的动作,她来不及细想,直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怒斥道:“你做什么!”
“操!”
男生被她吓了一大跳,手一抖,绷紧的橡皮筋反弹回他手背上,瞄准的子弹不知射去了哪儿,只听见树杈间向起翅膀拍动的声响,紧接着便有一只麻雀慌张地飞向天空。
还真是在打鸟。
“你他妈谁啊?”
男生甩着被橡皮筋弹疼的手,看清林晚的长相与打扮后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因为被漂亮姐姐训斥的屈辱感,燃起了更大的怒火。
他骂了句脏话,抬手把她往后一推,“我打麻雀关你屁事!”
林晚踉跄几步,勉强站稳后皱紧了眉。考虑到对方还是学生,她克制住怒意,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你知道那是保护动物吗?”
男生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神经病,麻雀到处都有,算哪门子的保护动物?再说了,打鸟怎么了,我从搬来这里就打过好多只,有本事你报警抓我啊。”
“你站在这里别走。”
林晚懒得跟他啰嗦,直接拿出手机开始报警。
男生怔了怔,大概没料到她真的会找警察来,一时间感觉荒唐又害怕。
荒唐的是,他不认为打鸟是值得报警的大事。
害怕的是,倘若闹进派出所被父母知道了,回家说不定会挨骂。
情急之下,他直接扔掉弹弓,挥舞双手往林晚扑了过去。
十三四岁的男生力气可不小,几乎就在他扑过来的那一刻,林晚感觉就像被巨石重重地撞了一下,高跟鞋猛的一歪,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男生抢走她的手机,慌乱挂断已经接通的电话,又嫌不解气想往她身上再踹一脚。
伸出去的脚还没碰到林晚,衣领就被人从后面拽住往后一扯。
林晚抬起头,看见江决一边拦住男生,一边不解地看着她:“车才刚掉头,你就跟人打起来了?”
话音刚落,门岗的保安也发现异常,急急忙忙赶过来扶起了林晚。
林晚揉了揉倒地时擦伤的手掌:“报警。”
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赶到,了解过情况后,决定把包括江决在内的三个人一块儿领回去。
林晚出生以来,第一次坐上警车。
她有些不自在地理了下衣服,透过车窗看见一辆眼熟的迈巴赫停在路边,隔得太远,看不清车内那人的表情。
刚才兵荒马乱没太注意,估计是民警赶到后才开过来停在那里的。
林晚扭过头,提醒自己不要在意。
到了派出所后,有保安的证词作证,事实真相很快查清。
保安把全程都看在眼里,林晚从始至终没出过手,江决也只动了人家的衣领,勉强还能算是见义勇为。
可打人的男生是未成年,虽说林晚看见他企图打鸟,但说到底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最后民警把男生的家长喊来,让他们把孩子领回去批评教育。
男生一家表现得不太服气,相比伤害动物而言,父母更认为林晚有毛病,为这么点小事害他们儿子进派出所,丢他们的面子。
只不过当着民警的面不好声张,不情不愿地道歉走人。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离开派出所前,林晚对今晚值班的一位女警说。
女警微笑着看着她:“不客气,这是我们的工作,就像保护动物是你的工作一样。制止违法犯罪不是错,不过下次当心些,至少等你朋友赶到了再上去。”
林晚点点头,很不好意思。
她平时其实没那么冲动,保安就在附近不远处,她完全可以叫保安过来阻止。
或许是最近心烦意乱,才会一时忘了自己的安危。
离开派出所已是凌晨。
白天下过一场雨,夜里稍有降温。
林晚拢了拢手臂,一不小心碰到手上的伤口,疼得皱起了眉。
江决看她一眼:“在这儿等着,我去旁边买点儿药过来。”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衷心祝福你和蒋珂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谢谢你了,”江决被她的调侃逗笑了,“你这姑娘真有意思,人还在派出所门口站着呢,就有心情调侃我了。”
林晚想说“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吗”,结果嘴唇才刚刚张开,视线余光就瞥见派出所旁边的电线杆下站着一个人影。
她怔了怔,等江决走远了,才重新确认了一遍。
是周衍川。
周衍川站在路灯下,身后是凌晨时空旷而寂寥的街道,显得他的身影分外清冷,又分外遥远。
他指间夹着一支尚未熄灭的烟,薄唇似乎呵出一口气,烟雾袅袅扭曲着往上蔓延。
那么短的刹那,林晚还走神想到,原来他会抽烟。
两人隔着微凉的空气对视彼此。
周衍川的眸中浸着难以言喻的目光,将他那双深情的眼睛点缀得愈发好看,像是有许多诉说不尽的爱意,通通藏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