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得罪了谁”?苏大人这样的一品辅臣,敢得罪她的天底下都没几个,她能得罪的,除了摄政大人,只有当今的永济皇帝了。
驿站内一时无人敢搭腔,怕说话稍不?注意,就是犯上不?敬的重罪。
片刻,才有一人将话题又引回沈奚身上:“这位仁兄既见过?沈大人,可听说近日沈府的事了?”
京师沈府如今是天下最稀奇的府邸,桩桩样样都是大事,也?不?知他提的是哪一桩。
有一人试探地问道:“可是沈大人被晋封国公爷?”
“这谁不?知?”另一人打断,“我猜是五日前,陛下的登基大典上,册封沈氏为后,可对?”
那人点头应道:“差不多了,只是,登基大典上,册封沈氏为后时,沈氏并不在场,你?们可晓得?”
驿站静下来,晓得的都不作?声,不?晓得的都面面相觑。
“不?仅沈氏不在,京师沈府,也?没有一人到场。”最初那名长吏道,“这事我听说了,宫里好像也没有要将此事瞒着的意思,想想也无怪,国公爷还在回京的路上,皇后娘娘听说是病了,老?沈大人之?前不?是被流放了么,说是身子骨不行,受不?得寒,还没入秋就被沈大人送去南面养病了。”
“老?沈大人在养病不?假,国公爷在回京途中也不?假。但皇后娘娘这事——”那人说着,将声音压
低些许,“听说并不是病了,而是不肯受皇后封衔,一人搬去了皇陵住着。”
“搬去皇陵,这是何意?”众人惊道,又问,“天家的事,你?怎么会晓得?”
“不?才有个旧友,而今在忠孝卫当值。”忠孝卫,即守卫皇陵的亲军卫,“他与我说,皇后娘娘与晋安帝一起长大,情同姐弟,而今晋安帝宾天不?足月,天家虽请了原十二王爷,镇南王的世子为他守孝,到底关系远了,身份也?低了些。晋安帝无后无妃,无子无女,皇后娘娘顾念他此去孤单,是以亲自为他守陵,还说要守大半年,等大出殡了,再守七七四十九天。”
一众人瞠目结舌。
皇后的身份是尊崇,可为先帝守陵,怎么都不大合适。然而,这是天家的家事,他们都不敢妄作?议论,其中一名县官提醒道:“这位仁兄,这事您与我等说说便罢了,等上了京,切莫再提,当心惹祸上身。”
岂知那人笑了一声,拱手朝天一拜:“实不?相瞒,在下军籍出身,曾在西北当过?兵,平生最敬重晋安皇帝,御驾亲征,守住西北,实乃英雄人物,只可惜福薄,英年早逝,是以在下此去,并非进?京朝贺,而是辞官,待日后回乡,亦会效仿皇后娘娘,为晋安帝守孝三年。”
苏晋听到这里,喉间一涩,直觉连清粥都难以下咽,半晌,搁下筷子,道:“走吧。”
李茕点了点头,招呼驿丞把马车赶来。
苏晋起身,随李茕离开驿站,路过众人,一行官吏都默了默,目光不?自主被眼前人的气度吸引,原想上前搭话,但看她一脸生人勿进,全全作罢。
目送她上了马车,行至天野苍茫处了,才收回心神,接着方才的话头,道:“皇后娘娘如此,也?不?怕触怒陛下吗?”
“所以啊,有人猜,陛下与娘娘早生嫌隙,晋沈大人国公爵位,也?是捧杀之?意。”毕竟是晋安朝的头号重臣。
那人说着,叹了一声:“不?过?也?说不清,听说沈大人也?就这两日回宫了,且看陛下的意思吧。”
也?不?知是否是苏晋离开时,一身疏离与清寂久散不去,引得众人说话的兴头都阑珊起来,再言几句,竟各自静了下
来,匆匆吃完茶,用完膳,蹬上马车,各自赶路。
城郊驿站,苍野茫茫,有人向南,有人向北,有人往,有人归,或更有甚者,有人不知此去何方,有人一路疾往却不是往故乡,卧在马车里,俯在马背上,星月兼程赶了近一月的路,痛心疾首过?,悔不?当初过?,担心过?亦悲伤过?,而今冷静下来,只为求一个解。
沈奚回到京师当日,正是年三十,各院各寺均以停值,又因晋安皇帝新丧,永济帝虽已登基,宫中亦不能大摆宴庆。一干朝臣随朱昱深祭完天,原该各自回府了,听说今日沈国公回宫,竟规规矩矩地一个没走。
而今沈奚的头衔,户部尚书,内阁一品辅臣,一品国公,正儿八经的当朝国舅。
朝廷里不?少人说,这样的出生,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皇家还有个更迭呢,也?就沈府,简直常年尊荣不衰。
可不是?
先头一个阿姐是太子妃,后来晋安帝与他堪比亲兄弟,而今又改朝,另一个阿姐又当上皇后了。
随宫承天门左右洞开,门外,沈奚一人独立于马上,眉宇清泠如霜雪。
相迎的大臣,为首的是礼部罗松堂,舒闻岚,与邹历仁。
三人以罗松堂为首,上前来,领着群臣拜道:“下官等,恭贺沈大人晋封一品沈国公。”
沈奚不?言不?语地下了马,步到罗松堂面前,与这位年迈的大臣回了个礼:“罗大人。”
然后移目看向舒闻岚,又看了眼他手里托盘上的国公朝服,玉扣,与冠冕,忽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