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昭说着,转头看了?余葵一眼,只见她满眼竟是惶恐担忧,蓦地一笑:“这你也信?杂家随便说说罢了?。我跟师父学的是识星辨位,分个东西南北便罢了?,哪能瞧出这许多弯弯绕绕?”
余葵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忍不住狠狠推了他一把?:“马公公这话?可吓坏我了?!”又切切叮嘱,“这话?只说这一回,日后千万莫与旁人胡说八道,当心脑袋!”
正这时,栀子?苑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原来是去取革带的栒衣回来了。
余葵站起身,与马昭抛下一句:“不和?你说了。”迎上去接过栒衣手里的革带,细细检验了?一番,问,“去为苏大人取玉带了吗?”
宫人们的革带是尚衣局制的,朝臣的玉带由礼部着人镂刻,原就不该在同一处取。
栒衣道:“已托人去问了,说是礼部会为大人送过来。”
余葵点了一下头,看了?眼天色:“你快去歇着,今夜我值宿,等到寅时,再服侍苏大人吃一道药。”
苏晋的药是每三个时辰就要用一回,这两日覃氏病了?,夜里由余葵与栒衣轮番熬宿。
栒衣道:“不妨事,我陪你一起伺候大人吃了?药再去歇息。”
二人自膳房取了药,一起到栀子?堂隔间。余葵将药碗先搁在进门处的高台上,取了?木签拨亮灯火,栒衣将苏晋扶起身,见她额头不知怎么细细密密渗着汗,要取汗巾为她拭汗。手伸到榻旁的小几上一摸,却空空如也,栒衣一愣,当即转头望去。
“
在找什么?”余葵端着药碗过来。
“搁在小几上的汗巾不见了?。”
余葵四下望了?望,弯身从地上拾起汗巾放在一旁:“脏了。”她从腰间解下布帕,递给珣衣,“用我这块吧。”
栒衣点点头,纳罕着道:“汗巾怎么好端端地落在地上了??”
余葵心里还记着马昭方才说的话?,此刻喂着药亦有些?心不在焉,听得栒衣问,便应了?句:“兴许是我先头那回喂药,临出门时不小心,碰掉了?吧。”
珣衣道:“记得为大人换一块干净的。”
两人服侍苏晋吃完了?药,扶着她慢慢躺下,走去高台前,将?灯火拨暗,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然而她们都没瞧见,就在掩上门的那一刹,躺在卧榻上的苏晋眉心微微一蹙,搁在塌边的手指抬了抬,长睫稍稍颤动,双眼缓缓睁开。
苏晋其实一个时辰前就醒了?。
初醒来时,只觉意识像是从一片泥泞深潭里打捞上来,恍惚之中,不知身在何时何方,也忆不起前尘旧事。张口唤了唤人,嗓子?像被梗住一般,伸手想撑着塌沿坐起,却碰掉了?小几上的汗巾。
而这一番动作已足以耗尽她刚复苏的神识,恍恍然里又陷入沉眠,直到方才苦涩清凉的药入口,才再一次转醒。
这回转醒比方才要清明许多。
她睁着眼,盯着木梁上的云纹,慢慢回想先前发生过的事。
最后一个意识,停留在离宫的马车上,马车滚落山崖,胡元捷腿不能行,她看到了柳朝明,看到了巨石……
栒衣去歇下后,余葵拿着汗巾要去清洗。刚从栀子?堂出来,就看到堂外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自重重栀子?叶影间走来。
她愣了一下,上前行礼:“柳大人。”
柳朝明手里握着一根的玉带,“嗯”着点了一下头。
他是七卿之首,今日礼部分发玉带时,正是把苏晋的玉带送到了他这里暂放,中夜无眠,便为她送来。
余葵又看柳朝明一眼,心中想陛下曾交代过,除陛下自己外,若户部的沈大人,都察院的柳大人要来探望苏侍郎,不必拦阻,遂问道:“柳大人可是来看苏大人的?”随即让开一条道:“苏大人刚服过药,眼下正歇着
。”
柳朝明默不作声地往栀子?堂内走去。
隔间内的灯火是晦暗的,他推开门,顺手将?玉带搁在一旁的高台上,移目朝卧榻上望去,随即就愣住了?。
苏晋身着素白广袖长衣,一头长发如墨披洒在双肩,正坐在榻上朝他看来。
她好看的眼尾随着灯火轻颤,眼神里的迷惘是大梦方醒的懵懂,却带着一丝清亮与无措,像是初生的真挚。
她这副样子,真是将昔日一身锋芒敛尽。
千般万般坚与韧都化作缠人心的绕指柔。
这么好看而纯粹的一个姑娘。
有一瞬间,柳朝明觉得?仿佛有人抓着狼毫尖儿,在他心上竖之有年,按部就班的晷表上拂了?一拂,明明早已坚如磐石,却还是深切地感到了那一笔动人心魄的轻扫。
柳朝明立在房门口,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其实衣衫不整,下半身子还盖着被衾,他这么看着于礼不合,可她分明才刚醒来,整个人都是昏懵怔然的,他放心不下。
苏晋确实茫然得很
她张了?张口,只觉嗓子?仍是难受得厉害,明明有许多问题要问,张口只能哑声说一句:“可否劳烦大人为我倒碗茶?”
柳朝明没说话,沉默着走进屋内,自桌前斟了?盏茶递给她,看着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