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妥这个事,李双英挎着竹篮去山脚摘菜。
在大门口碰到蒋小琴。
蒋小琴叫住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嫂子,你知道下午来四营长家做客的人是谁吗?开的车子居然比咱们师长还气派。那车牌听卫兵说是京都那边的,啧啧!看不出来啊,四营长居然还有这么后台强硬的亲戚……”
李双英皱皱眉:“你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管好自己就成了。”
“不是啊嫂子,我这也是为咱们团着想啊。这不正在评比最优秀团部吗?要是四营长愿意让他的亲戚帮咱们在师长面前美言几句,咱们团评上最优团,上上下下不都有面子?”
蒋小琴其实是来套话的。
前几日四营长家来了一拨客人,虽不知是哪个部门的大人物,但看看那车子和专属司机就知道,来头指定不小。那大人物隔天是走了,可大人物的太太还住在四营长家,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和舒盈芳同进同出好几天,她早就按捺不住想问了,可一直找不到机会。
没想到今儿午后又来了一拨人,比起前面那拨,似乎来头更大,警卫员身上还配枪呢。又听轮休的卫兵羡慕地围着停在大院门口的车子说,这是军中上将以上级别才有的配车,比师长那车高级不知道多少倍,蒋小琴哪里还坐得住。
副团一职空缺到现在,四个营的营长,她听丈夫翻来覆去地琢磨:
原来的三营长李建树虽说在抗洪救灾中立了功,假如没受伤,这次的副团,八九不离十归他了。可惜伤了腿、打了瘸,注定和部队无缘了;新来的三营长是从别团的副营升调来的,争副团的资质还不够。
四营长按理说也没希望,毕竟今年初才副转正,没道理这么快又升。
所以在大伙儿眼里,一团的副团一职,人选必定出自一、二营的两个营长。
而二营长上半年搞的什么“野鸽驯养计划”泡汤,别的方面也没什么建树,在上级心里想必已经和“庸庸碌碌”挂钩了。剩下的也就一营长了。
蒋小琴老得意了,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成为副团长夫人,大院里的大部分军嫂,今后都得听她的。
没想到好事还没降临,突然冒出个程咬金。
四营长家里来了一拨又一拨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儿下来的那位,瞅着军衔还比师长大。这要是帮四营长美言几句,副团一职不就落到四营长头上了?
“嫂子,不是我说,四营长有这么好的资源,咋不告诉团长呢。小舒也是,身为男人的贤内助,关键时刻怎好掉链子呢。咱们团几个营,成天拼死拼活地训练,不就是想为团争光嘛。她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帮咱团争得无上荣誉,这么点小忙难道也不肯帮?那话怎么说来着?——团好,咱们小家庭也才好。嫂子你说是不是?”蒋小琴不遗余力地在李双英面前给四营长俩口子穿小鞋。
李双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荣誉是要靠实力争的。你没学过主席语录吗?‘枪杆子里出政权’,当兵的,要是连竞争、评比都要靠请托说媒走关系这些歪门邪道的恶劣作风才摘得荣誉,那还算什么军人?主席还说,‘我们应当在自己内部肃清一切软弱无能的思想’。蒋小琴同志,你刚刚说的那些,就犯了这个毛病——不靠实力靠走歪门邪道,那是软弱无能的体现!而这,恰恰是我们要摒弃、铲除的!”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别再说这种彰显自己软弱无能的话了,我面前嘚啵几句不打紧,可要是被有心人听见,给你扣顶反动派的大帽子,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说完,径自往菜地大步走去。
蒋小琴气得鼻子都歪了。
她好心好意来提点,居然这么说她。
好你个李双英,不就是丈夫当上了团长嘛,有啥好嘚瑟的!有本事当师长、当军长去呀!哼!
蒋小琴叉着腰生了半天闷气,回到家正好碰到水缸厂给订购水缸的家属卸水缸。
他们这单元的三楼,就盈芳和吴桂花两家买了水缸。
吴桂花今天夜班,这会儿正好在家,见水缸送来了,兴高采烈地指挥装卸工先把水缸放天井里,冲洗干净后才让他们抬上三楼,放门口过道上,随后往里一桶桶存井水。
水缸尺寸有大小,考虑到过道宽度,两家选的都是缸肚直径一米、高度到成人腰上的长栏缸。
盈芳家的水缸是方周珍和王小虎合力打满水的。瞅瞅人家门口蓄满水的水缸,再瞅瞅自家屋里两个见底的小木桶,看得蒋小琴眼热无比。
“小舒,你家还有多的水缸票吗?”她舔着脸凑上去问。完全不觉得前一刻说人坏话、下一刻捧人大腿的做法是多么矛盾。
盈芳摇摇头:“没有呢嫂子,我这水缸票也是别人那筹的。”
方周珍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知道夫家这堂妹心肠比较软,这点很像小婶,只要不触及底线,不喜欢跟人计较。可蒋小琴却不是那种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的类型。
生怕堂妹说出‘你要是没水用,来我家缸里舀好了’之类的傻话,方周珍迅速插了一句嘴:“小舒怀孕了,上上下下打水不方便,这才想办法给她筹了张水缸票,她一个人在家时,也不至于没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