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刚把竹筐背进屋,卸下就出来了,免得被人看到说闲话。
没成想还是被人看到了。
舒老太今儿倒是路过。
这么说吧,打从舒建强被关进牛棚后,她只要出门,哪怕是绕道也要走大儿子家门前这条路。
每次路过都要往里瞪几眼,不是咒那些毒蛇不得好死,就是盼那些蛇把大孙女咬死。总之,不咒上几句就浑身不得劲。
这不刚要开骂,看到向刚从屋里出来。亏得没看到他是背着竹筐进去的,要不然又该叫嚣着让清苓把筐子里的东西拿来孝敬她了。
“啧啧啧!瞅瞅!瞅瞅!才处个对象就登堂入室了。大伙儿都来评评理啊,向永良那倒霉催的儿子耍流氓啦!这种人才该关牛棚深刻反省,可怜俺家建强啊,明明是为侄女好,却被白羊狼的侄女反咬一口,这小贱蹄子哪天要是被蛇咬死了,别想俺替她收尸善后……”
“砰——”向刚一拳捶在院门上,震得院门哗哗晃,犀利的眼神,深深地看了舒老太一眼。
“你、你想干啥?”舒老太吓得后退一步,“俺警告你啊,你可别乱来!俺可是死丫头的阿奶,你要是敢对俺做什么,俺会、俺会坚决反对你俩在一起!哼!”
向刚气乐了:“我俩一有长辈牵头、二有媒人保媒,是光明正大处对象,你说的那些,伤害不到咱们。你同意最好,实在不同意说实话也影响不了咱们。”
“呵……”舒老太气急,想要扯开大嗓门把左邻右舍引出来嚎上一通,被饭后散步兼巡逻的向荣新及时喝止了。
“够了!老舒家还嫌不够丢人吗?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活这么大岁数了还闹不明白。需要我请你去牛棚里坐着好好做做思想工作才肯端正吗?”
舒老太这才悻悻地闭了嘴,恨恨地瞪了清苓一眼,迈着小脚离开了。
“盈芳丫头,你进去休息吧,我找刚子说点事儿。”向荣新见舒老太走了,回头对清苓说。
清苓下意识地看向刚,恰巧与他含笑的眸光相迎,忽然间漏了几拍心跳。
“进去吧,记得把门栓牢。”向刚眉眼含笑,叮咛了她一句。
“对对对,把门栓牢点。”向荣新眺了眼清苓家的院子,“哪天我家那大狗生崽了,送你一只。别嫌狗闹腾,家里有条狗看家护院,睡觉都踏实不少。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住着,更加要谨慎点。”
说着,瞄了眼若有所思的向刚,乐呵呵地补了句:“当然,你和刚子早点完婚,就不用一个人住了。”
向刚清俊的脸庞似乎有些赧然,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对清苓说:“养狗的事回头再看吧。”
部队似乎有一批即将退役的狼狗,正愁它们去处,回头找领导问问,看能否领一只出来,给丫头看家护院。当然,也会给它养老送终。
暗暗记下这个事,示意清苓把院门栓了,“进去吧。我陪荣新叔溜达一小会儿也回去了。明儿你不用起太早,师傅那边我会去帮忙的。”
清苓被向荣新一通打趣,脸上红晕未消,羞哒哒地跟两人道了再见,栓上门,回屋睡觉。
向刚接过油灯,陪向荣新巡了一遍近山坳。江口埠那边有社长在,倒是不用过去。
两人边走边唠嗑。
“刚子啊,先前老冯问你讨收音机票这事,我回去后想了想,觉得咱们大队确实应该搞个收音机,每天早中晚抽个半小时、一小时的,对着喇叭放给大伙儿听,让全大队的人都了解一番外头的形势,你觉得咋样?”
“好事啊。”向刚不假思索地回道,“收音机里经常会播报一些时事新闻、各地的经济形势,让大伙儿多听听有好处。”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大队的人总体来说还算勤劳淳朴,可长年累月窝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总觉得缺少点啥。还有咱们的下一代,读书的人虽说比咱们那一辈多多了,可往上念还是有限制的,没有推荐资资格的升不了中学,我担心啊,别又成了一批井底之蛙。”
向刚认真地听着,末了点头道:“成,回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多搞几张收音机票。说实话,这东西的价格称不上多贵,就是票难得。”
“可不是。今年收成好,鸡鸭猪羊养的也很不错,年底分钱,指定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分得多。收音机一台四五十,分到各家,其实就几毛钱的事,大伙儿指定都乐意。我琢磨着呀,明年要是收成还是这样好,我去县委争取争取,看能不能拨点款给咱装台发电机,村里有了电,干啥事都方便。宽裕了再买台电视机,农闲了聚在公社大院里看电视,让大伙儿都乐呵乐呵……”
这应该就是深得人心的原因吧。没有谁会不喜欢时时刻刻为社员着想、引领社员奔康庄大道的书记!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清苓一苏醒就起床了。
向刚让她不用早起,可怎么说也是师傅家办席面,且是因为收了她这个徒弟才破费开席的,哪有不去帮忙、倒反在家睡懒觉的道理。
因此,她快速地拾掇完自己,归整好昨天买的东西,把昨个早上吃剩凉井里的粥和花卷拿出来热了吃了,随后抱上那坛酿成了的云芝酒,脚步轻快地上师傅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