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夜色静谧无声,陌生的空间被安静填满,周围太静了,连轻浅的呼吸声都错觉到像是要震耳欲聋。
徐祈清面朝墙壁侧身躺着,在他背后不足一掌处,睡着的就是他曾以为余生都不可能心平气和相处的男人。双人间里布置的是两个单人床,一米二乘两米,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睡在上面,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不拥挤。徐祈清已经尽量靠里,头都只枕了一小块枕角,却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不远处的气息和体温。
他其实已经很累,身|体和心里都是,眼睛因为深夜的困倦而酸涩,精神却自发奕奕的清|醒着,迟迟不肯入眠。
明天是一场硬仗,虽然有所准备,但谁也不能确保将所有未知的因素了若指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全身而退已经是能够想到的最好结局,只要不伤及根本,小部分的损失声色仍可以承担。
明天过后,a市就要变天,且不谈正派的胜算,其实不管最后是谁掌|权,最终结果波及到声色的可能性都很小。剩下唯一需要警惕的,也就只有明天了。
黎明前的黑|暗。
徐祈清正闭着眼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屋子的空间其实算得上宽敞,这一处角落里却拥挤到让人呼吸不畅,他凝神静听,却是两声空调遥控的短促滴响。
就在屏住的呼吸被慢慢放松时,徐祈清的身后突然响起了男人的低语。
“睡吧,”钟御的声音低沉醇厚,在深夜里染上了些许安静的温柔。他道:“不会有事的。”
徐祈清动了下手肘,没有出声。
不过这句话好像也起了些作用。他一开始本来想要急于睡着——因为他的装睡根本瞒不过钟御——被看穿之后反倒没有了多少压力,恍神之间再睁开眼睛,眼前就已经是乍亮的晨光了。
夜里两人同睡,翻身的空间都很小,徐祈清睡前还觉得腿因为伸展不开有些僵硬,睡醒后却并没有太多不舒服的感觉。洗漱间里传来水声,钟御已经起了,徐祈清坐在床中|央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也起身下了床。
这一晚睡的其实还不错。
项目组每天七点半开工,算是争分夺秒。今天也不例外,徐祈清到了现场没多久,稍大些的机器已经开启,组内员工继续在现场忙碌着贴点和扫描的各类事项。
钟御因为身份太显眼,并没有在现场出现。一上午相安无事,这种类似倒计时的等待其实也很让人心焦,以至于周围真的被人围起来时,早已被提前通知的众人甚至产生了一些类似释然的情绪。
景区面积不小,级别虽然还没评上5a,但也已经打算提起申请了,因此规格并不算差。除了大片的当地绿植外,在此发现的几处古迹都被就地保护了起来,一部分卖门票给游客参观,另一部分则封存起来没有开放。
之前工作的时候,项目组在给被公开展览的古迹贴点时,也会有游客凑过来好奇地看。不过今天正好是休馆日,在场的只有景区工作人员,项目组成员,和那些从偌大景区偏僻围栏外翻进来的闹|事者。
景区在外围活动的工作人员数量不多,休馆日连负责讲解的导览都没有上班,只有一些负责维护的人还在继续工作。在场的大多是是项目组的人,景区保安有几个人象征性地赶过来拦了一下,不一会也没有踪迹了,只剩下围与被围的对峙两方。
闹|事者都是当地人打扮,大约三四十人,不少人手里还拿着铁制的棒棍。为首的是一个面相阴狠的中年男人,乱发粗眉,目露厉光。但负责喊话的人并不是他,作为项目组负责人的徐祈清站在人群前缓声询问有何来意时,回答的是一旁一个干瘦刻薄的男人。
他操着乡音极重的口音,间或还夹杂几句土话。他的音色粗糙如破锣,声如其人,听完简直像是被塞了满耳的灰土。徐祈清费力听了一会才弄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地方是归当地人的,项目组过来乱动,根本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
这种蛮横莫名的原因其实都是被拿来当借口的,但徐祈清并不介意借此拖延些时间。钟御已经提前联|系好了a市的jing力,已经站在副派的局|长会牵制住景区所在县的jing队,顺带调派一个支队过来镇场清算,也算是为自己在这场战局里立点功绩。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
拖的时间越长对项目组来说会越有利。
为了能够交流,徐祈清站在两群人中间的位置,身旁是昨天和他在这边转了一天的项目组的林源。林源戴着一顶棒球帽,垂首只是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徐祈清对身后的成员示意过不要妄动之后,才开口询问道:“那我们要怎样才能获得你们的同意?”
这次回答的并不只是干瘦男人一个人,闹|事者中七嘴八舌地提着各种要求,有说让他们拿钱走人的,也有说把东西留下的。这些要求一看就毫无谈判的余地,但他们气势汹汹,并无惧意,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么一齐发作起来,也让人不得不更加慎重。
徐祈清也只能先听着,尽量不去挑|拨他们的情绪,等到那些人渐渐平静下来,才开始继续磨着和他们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