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询来甘泉县上任已经有七日了,这七日他忙着熟悉官吏、民情,几不得闲,一整套暂且摸清楚了,昨晚才睡了一个安稳觉。
今日清晨,他起得比平时稍微晚了点,正准备用饭,前头县衙门外忽然起了喧哗。
距离当值的时间还早,赵县丞等官吏未到,三班捕快也只有昨晚轮夜班的在。
“大人先用膳,我去看看。”陈武说完,快步朝前面走去。
陆询若无其事地夹了一个蟹黄包。
侯府里也有位擅做江南菜的厨子,但论蟹黄包,还是本地厨娘做的更地道,皮薄汁多,滋味鲜美。
他才吃了一个,陈武领着一个门吏来了。
陆询看向那门吏。
门吏二十来岁,长得瘦小,小眼睛转动起来透出几分机敏,弓着身子,口齿清晰地禀报道:“大人,出了一桩命案,死者是咱们衙门的雷捕头,雷家众人押了‘紫气东来’的女掌柜柳玉珠过来,告她谋杀情夫。”
陆询在得知死者是雷捕头时,眉头已经皱起。
捕头不算官员,但也代表官府的权威,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谋杀一位捕头。
跟着,他听到了客栈的名字,紫气东来。
陆询对紫气东来有印象,他抵达甘泉县第一晚出门,就是在紫气东来遇到了雷捕头,当时雷捕头还夸赞那客栈的老板娘美艳赛嫦娥。
原来,“赛嫦娥”名唤柳玉珠。
“玉珠”二字触发了陆询的某些回忆,不过这个名字太过普通,上到官家小姐下到奴婢歌姬,光是甘泉县一地,以玉珠为名的女子便难记其数。
“速传典史、仵作、刑房经承、三班就位,到齐后升堂。”
门吏领命而去。
陆询又吩咐陈武:“你带几个人去紫气东来客栈,护好案发现场。”
陈武:“是。”
陈武走后,清风神色肃穆地走过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一大早的,县衙人手可能不足,清风也想替主子分忧。
陆询看眼桌子上的蟹黄包,吩咐道:“去厨房倒点醋来。”
清风:……
都什么时候了,主子还讲究吃食呢?
腹诽归腹诽,清风还是麻溜地取了一碟子老醋来。
陆询继续慢条斯理地用饭,人已经死了,他急也没用,只等县衙人手到齐,升堂审理就是。
这一等,就等了两炷香的功夫。
皂班执仗高喊威武,陆询跨入大堂,入座,传嫌犯。
喧哗声被挡在了衙门外面,稍顷,衙役分别押着四人走了进来,其中三人皆穿布衣,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太太,一对儿中年夫妻,必然是雷捕头的家人。另有衙役抬着雷捕头的尸体,仵作提着箱子跟在一旁。
陆询的视线,移向了另一位罗裙女子。
那是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美人,肤如凝脂眸似秋水,推搡间弄乱的发丝不但没有减损她的美貌,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之姿。她穿着碧色的短衫白色的罗裙,身段纤细又不失妖娆,如水面上随风摇曳的娇荷。
陆询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
目光相对,她似乎没有认出他,只为陷入这桩人命官司而惧怕,清泪潸然而落,盈盈朝他跪拜下来:“大人,民女冤枉。”
酥软委屈的声音,一如那几晚。
陆询收回视线,再看过去,她仍旧跪在那里,垂首落泪。
没等他涌起什么情绪,雷老太太突然挣脱衙役,胳膊被衙役及时拉住,雷老太太一脚踹到了柳玉珠的肩膀上:“你个狐媚子!到了青天老爷面前竟然还做出这等狐狸精的姿态!你一天不勾引男人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老太太腿短脚小,只鞋尖碰到了柳玉珠的右肩,但她还是顺势倒在地上,并不去与雷老太太辩解,眸含清泪地望向知县大人的方向。她似乎只想求助于知县老爷,可是这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泪眼浮现惊惧,猛地低下头去。
此情此景,陆询只想到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肃静。”
陆询抓起惊堂木,拍下,敛容警告雷老太太:“大堂之上不得放肆,再有撒泼之举,仗刑二十。”
雷老太太不再试图殴打柳玉珠,哭天抢地地诉起冤来。
陆询问:“你说她杀了雷捕头,可有证据?”
雷老太太恸哭不止,断断续续地罗列起来:“有,我家虎子喜欢她,早就扬言非她不娶,虎子被她迷了心窍,每日早晚都要去她的客栈吃饭花钱,她也喜欢跟我家虎子坐在一桌,喝酒调笑,这事街坊们都知道,大人找人一问便知。”
“这狐狸精只想虎子给她送钱,对虎子并无真心,近日虎子终于听我劝说,答应另娶一房媳妇,昨晚虎子没有回家,肯定是跟她私会去了,想做个了断,不想她恼羞成怒,敛财不成便杀了虎子,还将虎子的尸身藏在自家骡车中,意图白日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走。”
陆询道:“你说雷虎昨晚与柳玉珠私会,可有证据?”
雷老太太又急又怒:“人都死在她的客栈了,不是跟她在一起,还能有谁?”
至此时,仵作已经验完尸身,起身对陆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