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坊市间破落的房屋,和黄土朝天泞泥的道路,以及屋檐下,四周黑压压的一群乞丐,都显现出这里的肮脏和邋遢。
只不过这些乞丐们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他们此时的脸上,都尽是显出一种极为期待的神色。
而在此时,在这条极为混乱腌臜的道路上,一辆华丽高贵的双马马车从道路之头缓缓驶了过来。
马车后紧跟着十几个推着一辆板车的黑衣小厮。
那群蹲守在道路两旁褴褛乞丐,看到这群人后,眼中的精光一下就冒了出来,立马就从地上站起,然后朝着马车后面的板车冲去。
可没还靠近板车,那群一脸凶煞的黑衣小厮就直接拔出佩刀架在车辆周围,为首的几个饿极了的乞丐想借着混乱直接冲进去。
但是当他们刚踏进板车周围两尺之地,就直接被一刀砍掉了头颅。
鲜血瞬间从脖颈喷涌而出,溅洒一地。
比较靠前的一些乞丐们甚至都被淋上了满头的鲜血,但他们毫不在意。
灼热的目光只是死死盯着那板车上的圆桶,馋涎欲滴。
这时,一个红袍女子从前面的那辆马车上走了下来,脸色冷清的她,看着这副场景,眉头只是皱了下,然后便开口道:“纵列排好,依次发放。”说完就亲自走到了其中的一辆板车面前,打开了上面的圆桶盖子。
登时,一股糯香从木桶中传出。
被拦在板车几尺之外的那些乞丐们,一到这种香味,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可他们还是晓得刚才说的规矩的,于是便开始老实的排起了队来。
每个板车上都装着两个木桶,其中一个是粟粥,一个是菜。
似乎每个乞丐都知道打饭的流程,纷纷拿出破碗接着,只是有几个骨瘦如柴的老妇孺没有碗,然后便是捧着油渍乌黑的衣裙装起了饭菜。
一干街道上的乞丐足有数千人,就这样排列有序的规整了起来,一个打完下一个跟上。
陆文绍靠在马车架上,右脚踩在黑黝黝的泥巴地上,平静的看着场中不断挥着铲瓢的红衣女子。
这个平日里骄纵奢华的侯爷之子,在此时却如同一个惨绿少年一般。
从他十岁以来,每个月就要跟着老姐来一趟这边。
起初陆文绍看着这泞泥的道路时,是死活不肯过来的,还是被陆温庭狠狠揍了一顿,才含着眼泪水答应了下来,不过就算是来到了平吉坊,陆文绍也是躲在马车上不肯下来,只是透着车窗看着老姐一勺勺的打着饭菜。
之后的每一次,他都是这样。
直到十二岁的那年,陆文绍才第一次的走下了马车,帮着阿姐打起了饭菜。
那个时候,陆温庭十三岁,而她给这群乞丐施粥,早已有五年之久。
左脚搭在扶手上,轻轻的晃着,陆文绍倒在马车帘前,看着天色飘然的白云,嘴角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好像是在说他也有点饿了。
于是陆文绍便直接开口喊道:“老姐,好了没,我饿了。”、
话语喊出,并没有等很久,陆温庭的清冷的声音就传来了:“在等会。”
“哦。”陆文绍应了声道:“老姐,待会去平安酒馆吃东西吧,那边的东西真的好好吃啊。”
“嗯,听你的。”打着饭菜的陆温庭随口的回道。
“嘿嘿,老姐万岁。”陆文绍两只手用力挥了挥。
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这时,水泄不通的道路也逐渐的疏散了开来,大部分的乞丐都走到了自己栖身的地方,开始端着破碗狼吞虎咽的吃起饭菜来。
陆温庭放下了手中的大瓢,早就香汗淋漓的她随意的伸出袖子擦了擦,然后对着身后的黑衣小厮吩咐道:“剩下的你们自行去办吧,只是,别再动刀子了。”
显然对于刚才头颅飞起的那一幕,她也是不喜的。
“诺。”小厮躬身应道。
屏退了一众小厮后,陆温庭重新的回到了马车中,伸出纤手端起一杯凉水抿了几口,便又忧心惆怅的望向了窗外的街道。
陆文绍自然知道老姐现在心中再想什么,但他不会开口。
“驾!”
口中惊出一声,手中缰绳一甩,赶着马车就飞速的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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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酒馆在今天已经关上了大门。
只剩下了房顶上,还在苦苦赶着工期的孙老汉他们一行人。粗略看去,两层楼的木架子在这两天已经隐隐搭了起来,剩下的就是刨制木板,制作插销了。
不得不说,孙老汉不愧是从将作少府里面退下来的工人,还未做出大概呢,就已经可以从楼房的木架子形状上看到他的手艺了。
从下往上看去,绕过一圈斗拱,黄花梨木制成的房梁散发出淡淡的檀香,精致的雕花装饰也是不凡,房梁上还未盖顶,所以阳光直射于上,斑斑点点的阳光洒在纵横有数的数根小梁上,错乱有影,彰显余味,小梁四周则是几根粗壮木桩,皆都涂上了防虫的古色木漆。俯而视之,则四方拱木耸立,斗木穿云,两处墨色青围,环抱为檐,角呈六处,兽面衔风,敛收气盛。
秦夜躺在院子里看到的这个架子雏形,很是中意的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