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环绕城垣三面的数百只牛皮战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张济的第一波攻城开始了。数百名鼓手轮班休息,鼓声彻夜不休。巨鼓的敲击声震慑心魄,令攻者振奋,而令守者惊悸。鼓声刚下去的时候,连带着地上的浮尘都震动起来,在秋风中化成一股可见的金黄尘浪。在尘浪之下,如尘埃般的士兵开始向离石城墙靠近。
张济的攻城安排非常奇特,第一日的攻城其实是三面佯攻,虽说城中多是临时征募的壮丁,但既然是陈冲守城,他也不指望一日破城,而是想先试探出陈冲在城中各处的布置,特别是原有两千士卒的方位,而后再针对强攻。
离石城已做了多年的郡治,这四年又经陈冲杨会先后修缮,已高达五丈,又分外郭内城,外郭之前也有壕沟与护城河,因此张济先安排填埋沟壕。白波军士将掘出的土用推车装了,或用麻袋装了驮在马驴背上,人马轮番扑来,把土都倾倒在深沟里面,好似排山倒海。
不过多时,壕沟就被填满。随后凉人开始倚城填土,推积土山。城上落矢如雨,张济军便用排盾护送,继续推土不肯稍歇。被射中之人倒在地上,先还有人冒着箭矢将之拖回来,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也就顾不了了,张济干脆下令,把尸体一起埋在土山里,上面继续倾土。到了晚上,战鼓之声丝毫不减,城下的松柏火把宛如漫天繁星。如此持续了两日,三面的土山便填了两丈,已到可以蚁附的高度。
但张济到此为止,到了凌晨,他问三面填土的军士,看哪一面遇到的抵抗最强。孰料都回答说,城上的守卒都不射远箭,等己方到城下五十步才一起放矢,分辨不出哪里有区别。这让张济大为失望,他与韩暹杨奉商量缘由,韩暹说:“陈冲用兵,通常都余留最强一部,以备不测,等紧急之时方才起用,将军今日三面佯攻,恐怕陈冲也是三面虚守,未尽全力。”
这让张济大为头疼,便只好放弃取巧,转而将兵力集中于南面,在次日从一处填土攻城。于是陈冲便也相应的将兵力集中在南面,其余东西两面则安排剩下的壮丁上去,用木头先立起高楼,而后绑缚连接相邻的两个高楼,搭起木台,层层加高,而后在上面布置弩手。
攀城的前锋攻了半日,忽觉墙上箭雨减小,于是抓紧时机纷纷登上城墙,孰料等他们登上城后,才发现外郭的城墙内侧已被改造成一道平缓的斜坡,斜坡上能容纳近两千人,他们等墙边爬上了三百来人,南北两侧忽发弩箭,将后续的攀城军士压得抬不起头,而斜坡上的守卒则一拥而上,与先登的攻军们厮杀在一起,攻军们很快寡不敌众,战死的尸体都被扔下城墙,引起不少惊恐。
接连攻了三日,张济竟毫无收获,这令他颇为懊恼,此前他本已向徐荣传信,夸下海口说:“济破离石,如刃劈竹节,其势必成!十日之内,济当亲执陈冲头颅,与建威会师于安邑。”结果却是不得寸进,这必会影响朝廷整个征并计划的成败,他只好硬着头皮,又给徐荣传信,说:“陈冲守离石,变化无常,好比陈仓之巨防,非是速克之事!”
等信发出后,张济出营继续看离石,他想着陈冲历次对朝廷的大胜,不禁对着张绣咬牙切齿道:“纵然陈冲有通天之能,我也必穿山过云,取他首级!”
这时候,前军的一名司马忽然来报,说城中守军开始向城下射手书,在军中已掀起巨浪,请将军过目。张济颇为诧异,赶忙将手书接了过来。
原来陈冲在城墙上抓了白波军活口,已然得知韩暹杨奉声称的理由,他当即将两人叛变的理由用手书一一驳斥,声称说纯属杨韩二人所用文书皆为伪造,为此他特将自己所用官印印在纸上,让白波军回去找杨奉韩暹一一对峙,勿要为奸人所骗。
张济看得一身冷汗,他随即意识到不妙,立马领着亲军去找韩暹、杨奉。还隔得老远,他便看见韩暹营帐已为将士们围成一团,杨奉也在此处,正与他们来回激烈争论,不少人都说:“若是龙首未欺我等,我等以何为战?是要我们做背信弃义之人吗?”
韩暹见已无法隐瞒下去,当即混淆说:“乱世之中,本就是乞活图存,若要求活,不过是顺应时势而已,诸侯四十万大军尤不能胜之,而如今诸侯散去,朝廷大军一往无前,连郭帅如此善战,也不过殒命当场,我等又首当其中,若欲活之,如何能不反正?何况我韩暹常冒弓矢,岂是畏死之人?不过是欲活诸位耳!”
一旁的杨奉也劝道:“如今离石弹指可破,美稷也归顺朝廷,我等何苦违逆大势呢?”
众人闻言都沉默下来,这时张济闯进,环视众人说道:“朝廷大军已经进驻圜阳,照顾诸位家小,还有何值得疑虑呢?赶快回营罢!”这一言一锤定音,众人闻之皆为之丧怒,只好各自散去。
等人都散尽了,天色暗了下来,黄土中狂风来回穿梭,张济感觉有些冷,他这才察觉到,确是秋日到了,他回头看韩暹杨奉两人,相顾皆是无言。他们作为久战之士,都知晓这一番风波的后果,今日以后,是难以指望白波军奋力拼杀了。
又过了四日,这几日攻城依旧毫无进展,反倒是河东的徐荣传来信件,并不催促张济破城,而是先叮嘱他团结军心,不可薄待白波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