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死后,转眼间万木成林,夜满繁星,又是一年夏天了。
在河南将诸事安排后,陈冲带着孟建、傅干数名学生回并州。
他们轻骑渡河桥进入河内,上天井关进入上党郡,终于又回到阔别半年的并州。然后他沿着漳水直抵壶关,在壶关处折向西北。行走在两郡相夹的太岳群山之间。极目远眺,湛蓝天空下耸立着苍青碧绿的界碑山头。可等到下山穿越汾河河谷的时候,天气突然骤变,风雨呼啸而来。一夜暴风如脱缰野马沿河谷奔腾,天明风住后,晦涩的天气好似盖上了铁幕,雨水瓢泼般盖下来,数日之间无休无止,以至于汾河河水暴涨,将原本的浮桥都冲垮了。考察缘故,原来是桥头的船只缆绳较细,竟直接冲断了。
但一时之间,也无船夫出来摆渡,土地也泥泞不堪,行旅之人因此裹足不前,都住宿在中都郊外的孙氏的庄园里,燃火煮食休憩。
一日天快亮的时候,雨突然停了,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外面射了进来。
陈冲突然醒来,他披衣出门,看见山间坠满了金黄色喜悦的光芒,这才发现,灿烂的汾河上,已有几尾渔船,原野上阡陌延展,积水似练,泥水里黑色车马印将星罗的村落连接。水汽朦胧,陈冲看不清切,但路上似有人骑马奔走,好像有牛车在载运酒坛,好像有农人扛着锄头外出农作。恬淡宁和,无争于世,仿佛后世五柳先生所言之桃花洞天。
自讨董失败以来,陈冲一直在河南安排善后事宜。诸军聚时艰难,散时更是一团乱麻,少不了一堆纷扰。陈冲因日倍感独行旷野的亲切,恨不得如云雁般飞跃太行,早早停栖于晋阳家中,与妻子闲谈夜话。而此刻,山下大河怀抱之中,正是朝思暮想的太原盆地,辛勤如蚂蚁般的汉民不停耕耘的土地。千年之前,晋人们自关中入晋,耕种于茫茫群山之中,与蛮荒戎夷混同,历经困顿流离,天灾人祸,而却无怨无悔,生根不息。
陈冲不禁肃然生情,感叹地说道:
“唯哉!壮哉!愿天佑我土我民,于天不老!永生不息!”
到次日天色偏暗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在入城的路上。陈冲看见前面有一乘牛车缓缓而来,车后面坐着一个儒服长髯长者,不是他人,正是原太学祭酒郑玄。
陈冲连忙喝令勒疆,滚鞍下马,立在路旁,毕恭毕敬地拱手弯腰,向牛车行礼。郑玄叫车夫停下来,仔细地端详了站在路边行礼的人,终于认出他来了,不禁高兴地叫道:“庭坚!是你吧?”
“正是庭坚,康成兄,你怎会在此处?”
“咳,董卓乱政,天下分崩,我带弟子们逃出雒阳,本来是打算回家乡高密,但那里蛾贼闹得厉害,根本回不去。还好遇见了令尊,他便建议我来你处,我卜了一卦,说是巽下震上,利有攸往,我便来了。”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
郑玄见陈冲与随行弟子,都着戎装牵马,马腿上障泥上全是贱起来的泥水。又取笑道:“我和庭坚你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戎装模样呢!”说到这,他问道:“听说你在河南率军主持讨董,战况究竟如何啊?”
陈冲不觉苦笑,他看了看身边弟子,对郑玄说道:“虽克复雒阳,但终究未至西京。勉强算小胜吧。”
郑玄不懂战事,他只觉收复雒阳已是顶天的大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说道:“好,好啊!看来我等不久后又能在东都讲学了!”
郑玄与陈冲约好,过几日到他府上谈经,随后两人作揖告别。
陈冲快马入城,直奔郡府中,刘备已等候他多时了。两人再次见面,都颇感欣喜,但关羽张飞都不在身侧,又有所缺憾,互问缘由。
刘备说河东情形:“如今大事虽败,但河东仍在我手。王府君畏惧董卓征讨,我不得不让翼德暂驻安邑,同往的士卒,只要还有能战的,也尽数留在当地了,回来的都是受伤的将士。”
陈冲则说河南情形:“我撤军时,袁公路觉得河南一片白地,得之无用,竟把河南扔给我了,此地不能放给董卓,我也只能派军驻守。恰好三月时云长率军回来,他竟从关中带了六万难民,我就让他在河南安排难民屯田,并表举云长为河南尹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唏嘘不已,关羽张飞向来与他们在一军中作战,可如今遭逢剧变,他们也不得不开始独领一军了,便是常年随陈冲左右的魏延,如今也领着三千人,驻守在函谷关。
随后又谈起其余盟军的后续。谷
公孙瓒与田畴已率残部返回幽州,田畴临走时,对刘备许诺,明年若是他们还计划讨董,大司马愿意继续遣军同往。但公孙瓒私下里却对他说,董卓势力已成,不是动用刀兵就能铲除的,还是固守疆界,静待天时罢。
“如此说来,幽州的盟军还是指望不上。”陈冲想起酸枣联军已各回州郡,袁绍作为联军盟主回到渤海,恐怕很快就要在幽冀二州掀起一阵风浪,刘虞虽然仍愿为讨董出力,但恐怕很快就将有心无力。
另一方面,陶谦送来信件,说青州的黄巾日见猖獗,还是希望先将兵马调回,等州内形势稍好,再谈如何讨董,这也是人之常情,陈冲不便阻拦,便也答应了。
说到这,陈冲想到郑玄所说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