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慌忙答说:“关东一切安好,只是明府听闻破虏传信,说不日要与董贼决战,便让我到破虏军中督军,还带了些金银财货,用以分发诸将,鼓舞士气。”说罢,他拍了拍马背上的包裹,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响声。
这却是一个好理由,但陈冲心中不信,他与袁嗣又寒暄了几句,袁嗣便央求陈冲放行。陈冲没有理由阻拦他,也不好与袁术公然决裂,沉吟片刻后,还是让袁嗣一行过关了。
魏延望着袁嗣远去的身影,面带狐疑,他对陈冲说道:“这人说是去督军振奋士气,可我看他行动猥琐,言语动摇,分明是心中有鬼罢!先生,当真让他过关?”
陈冲拍了拍魏延肩甲,摇首苦笑道:“文长能看出来,我自然也能看出来,拦是拦不住的,主要是看他意欲何为,所谓犒赏三军自然是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出自己的猜测。
如今关东定然生变,能让袁术突然变卦,有且只能是袁绍影响。若自己所料不差,想必是袁绍已遣军去攻打豫州了。
一念及次,陈冲便不免叹气:自己此前驻留在酸枣,正是为提防袁绍背盟。可事态变化,北路失利,致使他不得不亲自率兵西进,这才给了袁绍背盟的机会。他本打算分秒必争,抢先讨平董卓,孰料袁绍竟这般等不及,不到一月间便能搬弄是非。
那而袁术派遣使者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除了命令孙坚撤军,让他火速回援豫州,已再无其他可能。
在腹中完成推演后,陈冲当即做出决断。他先去面见陶丘洪,将调度各军西进的事宜尽数委托于他,叮嘱道:“行军从速,不可怠慢!”陶丘洪听他说完,才缓缓问道:“龙首将往何处而去?”陈冲答说:“不可言说,但为万民之所生,社稷之所立。”
陶丘洪应下此事。
陈冲随即换上一身轻装,他将手绘的图集草草打包,装上青隗的驮背。又唤来魏延,令他将手中事务转交给太史慈,并对他说:“事态紧急,我们要快些去新安,最好在袁嗣之前面见破虏将军。”
好久未与陈冲同行,魏延欣然应允,等他们准备完毕,从函谷关出发,算算袁嗣一行人离开的时间,大概晚了两个时辰。
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但陈冲顾不上那么多,他与魏延踏马从关道奔出,一路上尽是举火慢行的前锋。两人的马蹄答答,身影仿佛是一阵风,前锋的士卒们好奇地打量着,才发现原来是主帅出奔,不由得又在军中引起一阵议论。
明月煌煌,淡金色的月光洒下来,将夜间的所有事物拢上一层浅白的薄纱,像是泪水,又像是眼眸。踏过关口,天地豁然开朗,前几日的战场出现在眼前,战场已为荆人们打扫干净,前锋的将士们也为陈冲甩开,如今身旁只有潺潺的涧水,仿佛一条溪流,而两山传来狼群与山猿的呼啸声,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与魏延。
可这浩渺造化,此刻不能在陈冲心中占据分毫,他只焦急瞭望西方,在月光下寻找荆人的灯火,寻找新安城池,又寻找着走在前列的袁嗣一行。
他在十四日丑时抵达新安东部五里处,孙坚部便在此处扎营,到得此处,陈冲一路上皆未看见袁嗣,心里不禁凉了半截,他知道对方已经先到了,只能在心中祈祷孙坚尚未下定决心。
等和新安营卫招呼后,军司马朱治来接他入城,朱治颇为诧异地问他:“龙首怎在此处?”
陈冲暂缓心绪,喘着气笑答说:“我有要事与破虏商量,实在不能等了。”
朱治也笑了,他非常敬佩这位年纪比他稍小的士族领袖,边带路边说道:“将军恐怕睡下多时了,龙首大可以天明来,何必如此操切。”
听闻孙坚已入睡,陈冲稍稍放下心,他问道:“没有他人到来吗?”
朱治答说:“我刚刚换岗,这么深的夜里,哪里会有人来呢?”
两人在城府前止步,房屋灯火通明。陈冲心沉到底,显然孙坚已然醒了。
朱治通报一声,待陈冲与魏延走进屋,正见孙坚坐在胡床上,以手扶额,袁嗣与四名随从站在一侧,孙坚听闻脚步声,再抬首打量陈冲,眼神异常颓废。
他叹息道:“庭坚,我打算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