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荀府谈玄(2 / 2)

季汉彰武 陈瑞聪 1669 字 2023-07-28

谈,很是热闹。

陈冲和荀攸说了一会话,就见荀攸眉头紧锁,下意识按住胸部,连忙上前问候,荀攸一边咳嗽一边连连摆手,笑说道:“吼疾发了,不碍大事。”说罢就令苍头送来药汁,同时送冰来让众人解暑。众人一时安静下来。钟繇见荀攸示意无碍,便又转头说:“本来是说好了谈义理,怎么岔开了去,文礼(边让),正平(祢衡),继续继续。”

祢衡抓起羽扇,解衣露出胸膛,然后边摇边说:“圣人之言若尽,则与苍生流俗无异也。”

边让却不示弱:“正平说圣人之言不尽,则圣者之有隙有纰,是何为圣?”

祢衡摇头说:“圣人之如泰山,观之则误,不观之则蔽。”

边让说:“不然,圣人之言如苍语之气,呼吸须臾间而长存。”

两人虽然都迈入老年,但依旧才思敏捷,语快连珠,互不相让。

“《天道》有云,语有贵也,不可以言传。”

“语不言传,君所说为何?”

“天之不言,而四时常行,圣人不言,而理识常存。”

“圣人不言,《老》《庄》《易》从何而来?”

祢衡一时语塞,而陈冲听到这里,笑着插嘴说:“老子已经说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子乘牛出函谷关,本不愿留下文字,只是应世人殷殷期望,留下一道方便法门罢了。庄子也说,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可见声教终有尽时啊!”

此处一出,旁听众人皆抚掌称善。钟繇却不肯落后,在一旁抚须思量,很快援助边让说道:

“正是如此,所以圣人之言,岂是常言?所谓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可见歌舞卦图,亦乃圣人之言啊!”陈冲用典《老》《庄》,钟繇就用典《易·系词》,此言对得甚是妥当,后辈们都连连点头赞叹,而老臣们也都用玉柄拍掌交叫好。

大家似乎都渐入佳境,旁征博引,口锋相对。天气的确很热,有些人穿的儒服都湿透了,但又不好意思像祢衡那样失礼,于是都拿起扇子拼命地摇。荀攸看见了,就说:“各位不妨摘下头巾,卷起袖子,舒畅一下。”

而此时边让和祢衡所论,已经由《老》《庄》而入《易》,由爻辞是否为圣人之尽言,而到“贞”之意义之辩论。很多年轻人也加入到争辩中来,场面趋于混战。只有陈冲、钟繇、荀攸三人在一旁摇着扇子旁听,不再发言。

陈冲听了一会儿,回顾钟繇悄悄说:“怎么现在大家不谈经,都谈起玄学了?是太学中出了什么才子吗?”

钟繇看了他一眼,笑道:“庭坚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河北来了个何晏,乃是大将军何进的孙子,他精于以玄谈经,太学之中无有敌手,所以大家就效仿他谈玄呢!”

陈冲摇着头说:“谈玄固然有趣,作为消遣尚可一谈,但于社稷无异,实在不是个好迹象。”

不料钟繇叹了口气,紧跟着又冷言道:“不过陛下又不用我们这些老人,谈国是又有什么益处呢?”

陈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朋友是在暗地里表达对自己的不满。元常原本贵为国舅,又是受命大臣,正当是权势鼎盛的时候,却因为受自己与刘燮设计,被迫让出权位,想必心中也极为不甘吧!陈冲想了片刻,不禁心怀愧疚,正要与钟繇继续言语,却又为钟繇止住,他说:“庭坚,我也只是有些怨气,方才失态了。”

荀攸倒显得洒脱,他令苍头来给两人各斟了杯凉茶,而后笑道:“往事已矣,既然已在江湖之远,就不必再操心庙堂了,两位心意不宁,又为何辞官呢?可见诚意正心还没有做到家啊!”

突然外面有人大声清了清嗓子,众人回头去看,原来是燕人徐邈。趁着大家争论的时候,他要了个小胡床,坐在堂前槐树手里。

陈冲一看,竟是一副画,画上众人神态各异,坐卧不同,笔触简略却圆润,有栩栩如生之感,观之颇如清凉之意,令人惬意非常。陈冲心下赞叹,便把此画传阅于席间,有名后辈说:“今日得见群贤,令人乐而忘暑,恰如此画!”

举座闻之欣然,并约好来日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