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骆谷决战尚未分出胜负的时刻,曹军在关东的进攻也仍在进行。
随着荥阳和敖仓的相继陷落,曹操在虎牢关前集结的重兵集团开始南移。曹仁先率众转战新郑、苑陵,迅速落城后,他继续攻入颍川,试图切断颖水上下游各地的联络,进而挥兵轘辕关,在多个方向对雒阳形成威胁。
到此时,建武大将军曹操、开武大将军袁尚、奋武大将军沮授、振武大将军鲍信、宁武大将军淳于琼以及麾下诸将的旗帜练成一片,营垒绵延不绝,甲仗、攻具等辎重更是堆积成山。雒阳的斥候望之,无不触目惊心。
可与之对比的是,雒阳诸关守关的五万余军卒。虽然人数不少,但接连败战之下,士气也实在低迷,加之军中急缺辎重,伤药多有不足,进而导致士卒间流行着一股等死般的氛围。这种情形下,守关的边让、张邈、陈宫等人自然也没有必胜的信心,只能将就着修补城墙,在祈祷中迎接曹军的进攻。
这些情形,被困在定陶城中的臧洪得不到消息,但也能猜个大概。
在一月之前,臧洪便见过城下旗帜如海,兵士枪戟成林的场景,而城中却只有八千守军。故而臧洪一度以为,城池倾覆在即,进而做好了殉死的准备。不料这十余万曹军虽围城数重,却毫无攻城的意思,在五日后,曹军勉强做了两次攻城的试探,见守军意志坚决,便只留了约万人看守,其余各部陆续解围开拔,都往西面去了。得见曹军动向,臧洪这才恍然,知晓张邈定是中了曹军的设计,虽不知损伤如何,但定陶已沦为一座孤城了。
臧洪于是私下与同僚议事,以为曹操的战略必是“指虎牢之逼东都,或越阳关以割汝颖”。但无论曹操采取哪种战略,似乎都与定陶无关了,毕竟曹洪的万余军卒就扎营在定陶城北面,城前又筑有土山望楼,足以将城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守军难以反制。而且,城中的存粮只足用两月了。
定陶尉江谷为此与臧洪劝说道:“子源,我知你乃天下壮士,但天意毁祸,非人力所能阻挡。听闻曹操受陛下之命,又有连捷之师,可谓有上苍垂帘。而定陶粮少兵乏,实难与之抗衡。我听闻曹军多喜屠城,再虚耗下去,不过徒增死伤而已,何必啊?不如为黎庶着想,将此城献与曹军,还能还众人一条生路。”
不料臧洪却断然拒绝说:“江君何出此言?有史以来,便不乏强弱悬殊却以弱胜强的战事。数百年间,前有项羽巨鹿之胜,后有世祖昆阳之捷,即使到了现世,也有龙首平定并州、破虏(孙策)攻略江东的事迹,怎可轻易言弃?况且,我与庭坚是至交好友,曹操又是贪鄙暴虐之徒,若背友投曹,岂非暗于大道,不达忠义?”
这一番话说得江谷羞愧不已,再不提及投降二字。而此事也让臧洪意识到,城中军心不稳,若不采取行动,恐怕会酿成大祸。再三思虑下,一日,臧洪忽然在府中大摆宴席,召集城中所有同僚官吏,一齐饮酒作乐,席间还有臧洪美妾出房,为众人酌酒鼓瑟。
在此前压抑情形下,众人难得放纵。此日得了机会,当即滥饮不止。不待宴席过半,众人便大多半醺半醒,意识朦胧了。这时臧洪忽然起身道:“诸君以为眼下形势如何?”众人望着他,皆沉默不语,显然都以为形势不利至极。
臧洪见状,便叹息着继续说道:“孤城受围,前途未卜,也难怪诸君消极。但我仍欲与曹军一决生死。”众人闻言惊愕,正欲插话,便听他快速说道:“我也知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诸君都是同僚一场,我不愿勉强大家,诸君若是想要离去,自可说出。明日一早,我便放人出城。”
说罢,他扫视宴席,果然有六人陆续起身,与臧洪轻言去意。初时这六人还颇为犹豫,但见臧洪与他们一一敬酒,言笑晏然,便也放下心来。
次日一早,这六人领着家卷家资,乘车至城门前。臧洪如约在门前迎接,众人皆与他行礼问别。城门打开时,臧洪颇为伤感地叹说道:“今日一别,我等便是敌手了。”众人皆汗颜,在一片尴尬的氛围里走出定陶。
谁料二十余人方才出城,城上准备已久的士卒顿发箭失,箭雨顿时覆盖在城门前这极小的区域内,箭失碰撞的声音甚至盖过了中箭者的惨叫与呻吟,不多时,城下便再无活人可言。
这一番动作也惊起了城外曹军的注意。斥候几番打听,却始终无法得知城中的变化,只好如实向曹洪禀告。
起初曹洪听说城中汉军火并,一时来了兴趣,但之后听到不知缘由,顿觉大为扫兴。他于是招来负责监视城中动向的祝臂,问道:“城中还有乱事吗?”
祝臂已亲自在望楼上看了一日,如实回答说:“没有。”
曹洪又问:“那城中有异动吗?”
祝臂答说:“似在整兵训练,除此外并无异动。”
曹洪闻言不禁奇道:“整兵?莫非臧子源要率众出城?”
祝臂显然也如此想,口中流利答道:“我听闻城中无粮,贼军兵众也少。不准备走,莫非留在城中等死吗?他们定然是想走的。校尉大可以派精骑匿于土山之下,等我消息。一旦贼子出城,便出兵截杀,定能建功!”
曹洪大声叫好,便叫来军中副将曹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