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更怕惹恼了这群满脸肃杀的武人。虽然隔着很远,但众人都感觉它的眼神如水一般,其中似有无穷的涟漪。
跟随刘范的有严颜、张任这样的神箭手,见到这支白鹿,不加思索就要弯弓瞄射。刘范挥手拦下,对他们说:“这里是太宗的陵寝,哪里见得了刀兵?”
随行的董昭更感不可思议,他曾用白犬扮作白鹿,以此来引诱天子相见,孰料竟在此时看到了真正的白鹿。身为儒学大家的他当即说道:“白鹿,纯善之兽也,王者明惠及下则至。太宗以仁德闻名后代,如今又有白鹿栖息,正是孝文皇帝对公子的回应啊!是乃上上大吉之兆!”
众人闻言皆露出喜色,放下弓矢,转而毕恭毕敬地向白鹿行礼,别驾张松也对刘范说道:“公子此番得胜,何不向白鹿祈祷,好兵不血刃地拿下西京呢?”
刘范笑道:“何故才有西京?”他随即大步走到白鹿跟前,从腰间卸下一把漆金佩剑,捧在手上,郑重说道:“我之所愿,志在效仿高祖,定鼎关西,廓清河洛,而令天下归心。”而后将佩剑横放在土中。
那白鹿低声啼叫,见没有人眼中再有杀意,便忽而转身离去,几次蹦跃,便如精灵般消失在陵园之后的山林内。众人望之怅然,随即又将此剑埋入陵内,并在陵门的石柱上刻字以记之。
此次刘范灞陵祭祖得见白鹿,经过蜀军和徐英的两相传播,很快便在关中惹起纷纷时论。自世祖应《赤伏符》谶文继承大位后,世人都对此十分敏感。如今有董扶这等大师宣扬“益州有天子气”在前,又有刘范祭祖而得白鹿在后,大概重统华夏、天命所归之人,就应在刘焉刘范父子身上了。
即使吕布在长安对此大力打压,结果却适得其反,这种说法越演越烈,搞得人尽皆知,便连天子也不得已到城南太庙处祭拜,希望以此能够消弭这股声潮。
就是在这种舆论攻势下,吕布每日修缮城池,又在西京周遭强征民力,一面去信荆州与凉州求援,一面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蜀军的进围。
但出人意料的是,蜀军在武功休整完毕后,并没有做势包围长安城,反而是只留张松率万余人与伤兵留守武功,自己率五万主力进驻至平陵,其余大军则兵分四路行动:先是张任率精锐七千人进驻渭桥,与长安遥遥相望;而后是刘诞率万人进驻长陵,接应张任;黄权率两万人进驻高陵,做势招揽冯翊诸县;高沛则率两万人渡过渭河,分兵占据蓝田、杜陵、灞陵一带,锁死武关的道路。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包围长安,但长安周遭的道路均为蜀军封死,全然与外界失去联系。这是刘范效仿乐毅灭齐的故智,他继而对关内广发檄文,要求诸县臣服。三辅诸县本就对吕布背袭一事多有反感,刘范檄文一到,当即倒戈投诚,直正月二十时,关中泰半已为刘范所得。
刘范在给父亲刘焉的信中如此写道:“大人再稍待一二,大约到今年暮春时节,大人便可起行北上,我父子兄弟可一同欣赏渭桥垂柳的风景。”
只是世上到底难以尽如人意,书信发出未久,在郿县与斜谷间镇守的张卫部忽然来信,报说,陈仓令张既不仅拒不投降,反而割下使者耳朵,怒斥为反贼,似有抵抗之意。
这令刘范大为注意,毕竟陈仓乃是沟通陇蜀的枢纽,陈仓道的要害所在,若使其投向凉人,未免会有隐患。于是刘范亲自书写一封帛书,向张既分析时势大义,晓之以天命,劝其归降于己,言语中颇有既往不咎,待人如亲的意味。
但帛书发出未过几日,很快又被退回。回信就写在了帛书的背面,其上道:“天命不可知,人事但所为。”字下盖了如血的六字小篆红泥印,正是“司隶校尉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