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者卑其主’。崔杼、淖齿管齐,射王股,擢王筋,县之於庙梁,宿昔而死。李兑管赵,囚主父於沙丘,百日而饿死。”这是说以往战国时齐庄公、齐湣王、赵武灵王受权臣掣肘,最后惨死的情景。
天子伸手示意,董昭便停下,见天子说:“先生只想用古人之言便说动我,未免也太轻易了!还是说些先生自己的话吧!”
董承闻言一怔,董昭则是露出笑容,天子这一句其实已然表态,他确实有夺权亲政之心,只是苦无计策与缘由而已,
董昭说:“所以我问陛下的志向。若无鸿鹄之志,我也只能作燕雀之语。”
此言令天子失笑,他叹说:“自古以来,便是桀纣之君,也都胸有宰割天下的志向,先生此言更是无稽了,殊不知天下贪恋汉室神器的,更是数不胜数。我又怎会没有志向呢?无非是继承祖宗留下的这副基业,不让他落到外人手上罢了。”
董昭缓缓说:“既然如此,陛下也当有做孤家寡人的觉悟了。”
天子却说:“这是法家言语,并非儒家正论。”
董昭说:“陛下莫非忘了中宗之语?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如今龙首推行新政,更制势在必行,这是亡国之道啊!”
天子不置可否,他捻断一根芦草握于手中,看芦草左右摇摆,良久说:“那先生有何见解,能让我亲政呢?”
终于等到这一句,董昭长吐了一口气,他说:“若要陛下亲政,非除去司隶校尉与大将军霸府不可。”
天子说:“可细言之。”
董昭细细阐释说:“龙首门生遍布朝野,霸府又独擅兵权于北。若只是罢免两人,他们却能一呼百应,如霍光一般强行废立,故而不可不除。但短时之内,陛下势孤,确实难以作为,但陛下有先帝血脉,天子之名,已为天下公认。故而可从朝内与方伯同时下手,逐步收拢朝权。”
“朝中之事,悉数由龙首决策,虽说龙首如今深得民心,但他也受无私之名所拖累,常言教司隶府内,当忠于社稷,忠社稷便是忠于陛下,故而陛下大开联络其门生,养以君臣之谊,俱为一体。”
“朝外之事,当忌霸府。好在如今国有忠臣,东有曹操,西有吕布,陛下可先扶养外藩,假其攻伐都督之权,与霸府相抗衡,使其不能独大。刘备素有大志,若假以时日,其必露反迹。”
“故而陛下可先效仿楚庄王,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旦有夺权之机,可囚杀龙首,赦其僚属,而后密使诏书,令外藩发兵襄助。到那时,陛下固守关中,益州又有宗亲为援,里应外合下,不怕霸府不除,大事不成!”
慷慨激昂罢,天子却陷入沉默,他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但并没有直接接董昭的言语,而是低首看地上死去的白犬,他蹲身轻抚白犬,忽而问说:“这只狗临死都只叫了一声,想必跟了你很久吧?”
董昭说:“有七年了。”
天子问:“为何杀它?”
董昭叹道:“因为太招人耳目,今日见过陛下后,它便无用了。”
天子问:“你无有感怀吗?”
董昭答:“人皆有感怀,何况是跟随了七年,臣方才一曲,便是为它所奏。”他顿了顿,又答说:“但终究又只是一只狗而已。”
天子扔下手中的芦草,问道:“先生既为我画策,不知欲以何职?”
董昭大笑说道:“如今臣在司隶府内,可知府中来回调动,不宜去职,至于陛下亲政之后,但凭陛下恩赏,无论鼎食鼎烹,臣皆安然受之。”
最后,他指着董承说道:“若陛下有何旨意,交予董公便可。”说罢,他微微一笑,转身到芦苇丛中,果断地像神仙人物,不恋丝毫红尘,衣诀就这样在天子与董承的视野里缓缓隐去。
算两人前后谈话的时间,尚不到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