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三当天,阴云密布,大都的气候比前几日又凉上不少。
丑时刚过,天空还是漆黑一片,只有一弯月朦朦胧胧隐在空中。
婢仆们悄悄忙碌起来的时候,齐半灵听见外头的动静便醒了。
她睁开眼,侧头看了看昨晚陪她一起睡的齐浅意,却发现她似乎早就醒了,正出神望着头顶的床幔。
听到齐半灵扭头的声音,齐浅意才回过神来,笑着对她说:“怎么这么早便醒了,还能再眯一会呢。”
“睡不着了……”齐半灵瞧见姐姐眼底的青色,忍不住问道,“姐姐是一夜没睡吗?”
齐浅意无奈一笑:“你今日便要进宫了,我怎么睡得着……”
说着,她翻身下床,一边回头对齐半灵说,“你既也睡不着,那便早些起吧,我帮你篦头发。”
忽然,她停了下来,低头一看,原来是齐半灵拉住了她的袖子。
她略带茫然地回头看向妹妹,就听齐半灵悄声问道:“姐姐,你这两日为何看起来顾虑重重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齐浅意怔住了。
一霎间,她几乎要把妹妹与皇帝过往的种种告诉她了,可又想起几日前医女应白芙的叮咛。
“切不可刻意让二姑娘知晓往事,须徐徐图之,以免加重她脑内病情。”
思及此,齐浅意和煦一笑,伸出手将躺在床上的齐半灵脸颊边的一缕碎发轻轻捋到她耳后:“哪有姐姐不担心即将出嫁的妹妹的道理,何况宫门深深,我难免有所挂念。”
齐半灵没错过齐浅意在那一瞬间脸上的迟疑,可细细一想,大约是自己腿脚不便,年纪又大了,可姐姐顾忌提起这些会让自己多心才没点明。
这么一想,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扯着齐浅意袖子的那只手。
齐浅意偷偷松了口气,下床想去替齐半灵拿衣服,就听到她在后面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我性子如何你还不知道。不管在哪里,我都会过得很好的。”
齐半灵一说起这些,齐浅意就想起妹妹七年来在渭州独自一人受的苦,眼睛一红。幸好她已经走到了衣架前,借着屏风隔断的遮挡用帕子迅速抹去了快要落下的眼泪,取了衣服才转身出来,慢慢走回床边:“是是是,姐姐自然清楚你的本事。只是你进宫之后也要记得让应姑娘天天给你按腿,不要今儿打渔明儿晒网的,耽误了自己的恢复。”
齐半灵应了,又笑嘻嘻地说道:“姐姐还不了解白芙?这回她也随我入宫,肯定天天盯着我呢。”
想起那个寡言稳重的医女应白芙,本来听了齐半灵对她的描述,齐浅意对她也跟着妹妹入宫这事儿心里没什么底了。不料一个月前等她来了大都,自己只委婉地提了一句,应白芙竟欣然同意作为陪嫁随着齐半灵入宫了。
这一个多月来应白芙对齐半灵的医治,齐浅意也看在眼里。她虽然话不多,但人却很可靠,无论是齐半灵的恢复按摩还是日常起居都极为上心,有应白芙在齐半灵身边,齐浅意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除了应白芙之外,齐半灵另一个陪嫁便是倚绿。
倚绿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林幼霞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专门做齐半灵的贴身丫鬟了。她心细又活泼,更不必提自幼和齐半灵在一起,对她最为熟悉,自然是作为入宫陪嫁的最佳人选了。
有应白芙和倚绿跟着,齐浅意原本十分的忧心也减了四五分。
这么一想,齐浅意脸上也添了一抹笑意,扶着齐浅意起身给她穿衣服,又把她扶上轮椅推到妆台前,开始为她篦发。
待倚绿带着齐家请来的全福人轻轻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齐浅意已经给齐半灵通了头发,姐妹俩正在谈心。
这位全福人是林幼霞四处打听了之后,从双蔬巷请来的一位公婆双全,膝下子女健康活泼,姊妹也和睦的举人妻子。她夫家姓刘,周围人便都称呼她刘太太。
刘太太穿着大红色绣着流云百福纹样的褙子,一跨进齐半灵的寝房,便对着齐半灵满脸堆笑:“是我们来迟了,皇后娘娘竟已起身了。”
齐半灵侧身避了刘太太行的礼,莞尔道:“我尚未入宫受封,刘太太还是唤我二姑娘吧。”
刘太太“咦”了一声:“那哪儿行!人朝高处走,今儿是娘娘大喜的日子,必然得往高了称呼。娘娘日后才能和和美美,节节高升。”
齐浅意一听刘太太这么说,忙轻轻推了推齐半灵的肩:“阿娆,你就让刘太太这么唤你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讨个好彩头罢了。”
既然齐浅意开口了,齐半灵只好应下。
这时,刘太太从手中丫鬟手中捧着的匣子里取出一根红色的细棉线,笑道:“吉时到了,我先给娘娘开脸。”
齐半灵看着这根棉线,忽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刘太太双手扯住棉线,在她脸上用力一绞。
“嘶……”
齐半灵吃痛,捂着脸侧身躲着。
她余光瞄到姐姐齐浅意似乎在看她笑话,还笑得前仰后合的。
刘太太又把她捉回原位,安抚道:“娘娘忍一忍就过了,每个新嫁娘都必得开脸的。”
齐半灵有些狐疑地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