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竟这么对你!”
一听齐浅意这么说,齐半灵一下躺不住了,撑着胳膊支起身子,震惊地看向自家姐姐。
齐浅意神色淡淡,已经半点也看不出怒气了:“只有跌落谷底才能看清身边人,那时候父亲获罪,人人避着我走,恨不得公开和我划清界限。你姐夫有先前约定在先,不想公然背约,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养了三房外室了。”
齐半灵气得瞪大了眼,只听齐浅意接着说道:“婆婆嫌我婚后多年无孕,当着我的面对你姐夫说,只要哪个外室有了身孕,就把三人一起接到侯府。可笑他钟世昌再怎么‘努力’,这些年下来,那些外室的肚子也不见有消息。”她呵呵一笑,眼中却全是寒意,“我再不平又如何,他们钟家不停妻另娶,我就该感激涕零了。”
她说到这里,齐半灵还能不明白为何今天看到姐姐和姐夫的关系如此冷淡么。她凑近齐浅意,抱紧她的腰,语气中带着微微鼻音:“姐姐……”
齐浅意抬起手轻轻拍拍妹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好了,如今也过了这么些年,你也回大都了。姐姐只盼着母亲和你都安好,也就知足了。”
齐半灵从齐浅意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自家姐姐英气的脸上平和的眉眼,哪里还有半分过往肆意洒脱的模样。
看着自小亲近的姐姐变成这副样子,又想起午后钟世昌在自己面前的谄媚逢迎,齐半灵胸口一阵恶寒。
可这毕竟是姐姐家的家事,她再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齐浅意发现妹妹脸色白了白,连忙按着她的肩让她睡平,给她掖好被子,又趿鞋下床把烛火吹熄了,才钻回去和她睡在一道,低声道:“阿娆,别多想了,快睡吧。”
齐半灵乖巧地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齐家姐妹都没睡好。
齐浅意一面牵挂着即将入宫的妹妹,一面又烦心钟家的是非,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三更天,她觉得有些渴了,便蹑手蹑脚地下床,摸黑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房内正中的八仙桌上慢慢喝了起来。
须臾,她听到床上似乎有动静,便放下茶杯慢慢挪了回去。
撩开床帐,透过昏暗的月光,她却瞧见齐半灵像是被梦魇了似的,满头大汗,手抬在空中胡乱抓了抓,又垂了下来。
她一惊,刚想叫醒妹妹,却见她蹙起眉头,不知梦到了什么,口中喃喃:“承平……”
齐浅意想要推醒妹妹的手乍然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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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半灵躺了半宿才有了睡意,却梦见自己走在空无人烟的雪地里,漫天飞雪,她的双腿已被冻得快要走不动道,却还在勉励往前蹒跚而行。
举目间皆是白茫茫的雪地,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齐半灵正越走越绝望的时候,忽然,她一脚踏空,竟从一个小山崖上坠了下来,不知头磕到了哪里,一下昏迷了过去……
齐半灵猛然惊醒,却见齐浅意坐在床沿,正满含担忧地望着她,窗外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散着银色的浅光。
齐半灵揉揉眼睛,有些抱歉地看向姐姐:“我好像梦魇了,没扰着姐姐睡觉吧?”
“并无,我刚起来喝了点水,就见你好像做噩梦了。我本想推醒你,你却自己醒了。”齐浅意收回看向齐半灵的目光,低头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她额上的冷汗,柔声问道:“你渴不渴,要不要姐姐给你倒点水?”
见齐半灵点头,齐浅意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下床去给她倒水了。
又是一顿折腾之后,姐妹俩终于都睡下了,第二天早上,两人眼底都泛着淡淡的青黑色。
到蹈和馆去陪林幼霞用早食的时候,林幼霞看见两个女儿都一脸困意,笑着责备:“你们姐妹有什么体己话今儿早上说也是一样的,晚上有什么聊不完的,弄得一早起来都没精神。”
齐半灵和齐浅意对视一眼,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齐浅意上前扶着林幼霞坐好,又遣新竹去小厨房催促上菜。
等用完早食,齐浅意笑盈盈地对林幼霞说道:“母亲且去休息吧,阿娆多年未回大都,我陪她四处转转。”
林幼霞心知姐妹俩要去哪里,只是关切地看了齐半灵一眼,便点头应了,由新竹扶着回了东厢房。
目送林幼霞回房后,齐浅意主动来推齐半灵的轮椅:“走吧,我带你出门逛逛去。”
齐半灵知道姐姐的意思,点点头,乖乖被姐姐推着轮椅出了门。
两人并肩出府坐上马车,马车缓缓驶到城郊一处僻静的所在。此时大雪已停,放眼望去满地银装素裹,低枝枯芽,荒凉一片。
这里便是齐家在大都城郊购下的家坟。
齐浅意边推着齐半灵朝里走,边告诉她:“当年父亲倏然下狱,不久便传来他在狱中自尽的消息。我不信旁人说的什么畏罪,可也投告无门。幸好当年父亲还有些故旧,帮着我一起料理父亲的后事。渭州路途实在太远,无法让父亲落叶归根,只得买下这块土地,作为齐家在大都的家坟。”
“后来,长兄随陛下杀回大都,就在大都城外遇上欲行刺陛下的死士……长兄的丧事,是赶回大都的母亲和我一起办的。